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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釣手
2017/05/08 18:42:00瀏覽252|回應0|推薦1
奇戈契˙歐比奧馬Chigozie Obioma《浮生釣手The Fishermen》(2015)[小說閱心] [有雷]
撰文/蔡瑋
 
每一章都用一名物做標題、明喻主要人物,予人一種部落口傳文學的印象、興味。全書透過一名奈及利亞少年的觀點,娓娓敘述一樁驚恐的復仇故事、謀殺事件的始末。主人翁及其兄弟,以釣手為榮,那條讓少年兄弟充滿豐收想像的大河-歐米阿拉河,其實已經成為故鄉阿庫雷一個充滿詛咒、死亡、污穢不堪的存在。大河既是歷史,又是母親與血源的呼喚。在依博族的傳統裡,巨莽正因為被視為河神的化身,受到如同聖牛在印度教徒之間同等的禮遇。釣手立於水面與陸地的中介,正是造意者對自身處境的自況。少年刑滿出獄,外面的世界早已經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文人政府與經濟發展,悄悄的取代了軍人威權統治與對部落習俗的敬畏。而原來夾處於傳統與現代之間,做為一曖昧的存在的社區,則是徹底的消失無蹤。



主人翁及一起犯案的兄弟,猶如莎翁筆下的丹麥王子。對於阿布魯的預言的猶豫不決,未能在第一時間採取斷然拒絕接受的態度,結果就是付出額外高昂的代價。阿布魯的原型,似乎脫胎於依博族傳統追悼儀式上出見的伊古古。後者由一名長老穿戴代表祖先的面具,以後者的身分出現在祖靈屋,其渾身散發著象徵死亡的腐屍惡臭,橫衝直撞揮刀向人群,鼓勵人們復仇雪恨,儼然純粹的憤怒、暴力的衝動的化身(《分崩離析》)。但阿布魯又是因為弒兄、性侵自己的親人,成為傳統習俗意義上的被隔離者、放逐者。他是大地女神的褻瀆者,理應死後屍體被排斥在土地之外,由外族處理後事。在故事中,卻死在同族的主人翁兄弟之手。殺害同族,同樣犯了褻瀆女神的禁忌。阿布魯的下場,死後屍體還給了家鄉的母親河。殺害他的主人翁兄弟,一個遠走他鄉,一個接受了現代法庭的判刑。因崇拜依博族傳統英雄歐康闊的三哥,犯下殺人罪之後逃亡、最後失去音訊,他在少年出獄後,只隱約的如鬼魂般出現在自家的後院。他代表的是歐康闊與傳統習俗在少年心理上的退位,但他未真正的離去。就像主人翁以釣手自居,立於水陸兩個世界之間,一如他實際存在於部落與當代的社區兩個不同的宇宙之間。何況,阿布魯死於釣手用釣竿製作的武器戳刺。他不死於過去習俗定義的敵人,而死於同族與處於夾縫的曖昧空間的尷尬者之手。
阿布魯的弒兄娶母,讓人想到希臘悲劇的依底帕斯王的故事。他觸犯人倫的禁忌,象徵性的讓他回到自己生命的源頭,又讓自己永遠成為被隔離在做為人的範疇之外的存在。對阿布魯而言,前者讓他具備了透視死亡的預知能力,後者則讓他成為現實社會中最令人不齒、畏懼的無賴、流浪漢。(被放逐者,依博人稱做歐蘇,意思是獻給神祇的人,他們聚集在靠近大神壇的一個特定地區,與村落隔離,他們被禁止與村民通婚,他們的標記是一頭捲曲的長髮,歐蘇一生忌諱剃刀,因為如果他們剃去長髮,神祇就會令彼等喪命,《分崩離析》,第十八章)
嚴格的說,阿布魯正是在少年潛意識中傳統的化身。無形中選擇了接受現代的法律的制裁,也正代表了主人翁班杰明與選擇傳統的三哥歐班比正式的分道揚鑣。何況,阿布魯當初預言亞古家的大哥將死於釣手之下,日後造成大哥依卡納與二哥哈波兄弟相殘,卻也無意間預言了自己的死亡。彷彿是以寓言故事的情節,說明過去奈及利亞之所以陷入內戰,以及傳統自動在人群心中消失的原因。
不過值得注意的是,在《分崩離析》(奇努瓦˙阿契貝Chinua Achebe,1958)裡,教士尚且按照宗教義理,無差別的對待傳統中的遭放逐者(他們一走進牧班塔的教會,已經在裡面的村民立刻自動避開,牧師凱亞葛說服信眾接納歐蘇,但命令歐蘇剃頭,作為棄絕部落宗教的表徵,同前書)。但在本書中的故事裡,卻安排阿布魯因為出現在主人翁兩位長兄的告別式的教會儀式上,遭到少年父親私下嚴厲的報復。父親並因為復仇的失敗,導致一目失明。這種一眼無法望穿、無法順利分派的意識形態利益的曖昧,正好說明了造意者經營書寫時,在傳統與現代之間,既必須維持平衡,又不得不傳遞必要信息的苦澀心境、與用心。(20170505浮生釣手)
*浮生釣手/奇戈契˙歐比奧馬著,陳佳琳翻譯。台北市。大塊文化,2016年
 
( 知識學習其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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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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