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城邦
上一篇 回創作列表 下一篇   字體:
轉貼--出草!《賽德克.巴萊》的沈思
2011/09/16 00:31:18瀏覽2509|回應1|推薦19

      《賽德克.巴萊》電影引發各界熱烈討論,對我而言,《賽德克.巴萊》是凸顯賽德克族如何追尋祖訓gaya,追求「真正的人」。若將此片拿來歌頌「英雄主義」,太過標榜個人功過;若以抗日義舉觀之,高舉民族主義,也太過政治化解讀。賽德克族人的抗暴,雖是普世價值,但《賽德克.巴萊》的故事,還有更深層的文化意涵。

       

         霧社事件有其複雜的歷史背景,也牽涉部落原住民之間的不同觀點,過去台灣主流社會對於霧社事件的來龍去脈,依舊陷於重重歷史迷霧,連基本的瞭解與認知仍屬不足,除了學界陸續挖掘相關歷史真相,仍有太多疑點有待釐清。漢人導演魏德聖籌募巨資拍片,挑選如此具有挑戰性的題材,豪情和決心值得肯定,也成為國片復甦的指標意義,同時,激起台灣內部重新省思霧社事件,瞭解原住民的思維與文化的多元性。或許最終難免又要沾惹「消費原住民」的大帽子,但不能因為電影會大賣,就得落入消費與否的爭議。 


       《賽德克.巴萊》是魏德聖的電影大夢,對於台灣社會,不也是重新瞭解霧社事件和原住民百年血淚的契機?如果以此角度觀之,電影不過是提出一種說法,不是唯一的答案;電影是商品,也是作品,帶給當代台灣社會更重要的意義,是藉此關照當前原住民的生存處境與公共議題,尤其是亟待處理的自治和土地議題。有些影評抨擊,整齣電影殺戮鏡頭過多,太過血腥。或許「出草」的文化意涵不容易講清楚,說明白,善於說故事的魏德聖,運用了大量的戰爭場面與聲光效果,卻只有透過配樂歌詞和些許人物對話,傳遞「出草」意涵,確實難以勾勒「出草」背後的深層價值觀念,不容易讓觀眾脫解對「出草」的刻板印象,自然會有坐立難安的感受,尤其以當代的社會價值重新去認知過去的賽德克族的生活模式,勢必會造成諸多理解的衝突與隔閡。


     其實,賽德克族的「出草」有其祭儀意義,依循千年的古訓和順應自然運作之道,不是復仇或殺戮。根據學者研究,「出草」一詞最早曾用於平埔族的狩獵行為,《臺海采風圖》中記載:「臺地未入版圖之前,番為以涉獵為生,名曰『出草』。」清代後期才逐漸演變為「獵首」。「出草」(magaga)有禁忌,包括出草隊員和家族,在出草前,家中爐火不能熄滅,不借他人火種、禁觸麻及從事麻之紡織等,出發前,也得透過鳥占決定是否行動。「出草」在原始觀念中即代表祖靈遺訓或最高道德規範,而非毫無目的的殺戮,當部落中發生爭執或恩怨時,往往就以出草解決,就是期待交付給祖靈化解,讓一切都回歸自然律,就此化消所有難解爭端。


        一旦發起出草行動,就是部落的集體行為,也是需要祖靈庇護與指引的行動,鳥占因此顯得重要。有些說法也提到,「出草行動」對敵人無寬涉,也無憐憫,對敵人不問犯罪者之責任,婦孺老幼皆可殺害。「出草」是展現特有的宇宙觀和生命觀,背後有賽德克族的超自然信仰概念。生命起落本有自然秩序,這是原始部落順應自然平衡的觀念,讓人間難解的恩怨情仇在血祭中化解,這也是泛泰雅族(泰雅族、賽德克族與太魯閣族)男人成為「真正的人」必經過程,如同女人必須學會編織,最後才有機會跨越彩虹橋,進入祖靈懷抱。


     賽德克族的文史工作者巴萬.韃那哈(沈明仁)曾經深入研究「出草文化」,他就指出,「出草」是平衡自然力的一種表現,亦是對族人內部文化衝突、族親不睦等,解決問題的溝通方式,只要人頭落地,嚴肅的血祭儀式即展開,祖靈回歸平靜,部落社會組織的秩序才得以再次重整。所以,就算生前為敵人,勢不兩立,在祖靈見證下,經過鮮血救贖後化解恩怨,死後反而成為彼此朋友,共同守護部落的靈力。出草的部落也要用酒肉祭祀敵首,進行「敵首祭」,這是對生命的另一種尊重方式,也是恩怨情仇的和解方式,找到部落紛爭的平衡點,避免落入仇恨屠殺的循環。在出草過後,賽德克族戰士凱旋時哼唱著:「生前你是我的敵人,但是,現在已經不是,來喝酒吧!」賽德克族人對於自然與生命原本就看做一體,只是角色立場不同,呈現不同的面貌,亦敵亦友。戰場無情,捲起千堆雪,如今一切笑付風中。當《賽德克.巴萊》劇中,賽德克族人出草說:「我不是在殺人,我是在血祭祖靈。」或者是另一個鏡頭,賽德克的學童要拿刀殺害日本婦孺時,他口中所吐露:「可憐的日本人,和我們一起到祖靈的身邊,去當永遠的好朋友吧!」如今觀之,或許難以理解,但背後都有深刻宗教和文化的含意,並非簡約以殘忍或野蠻暴行得以論之。


       「出草文化」是泛泰雅族的千年生活方式,也是為了適應在山林中的原始生存競爭方式,鞏固血祭集團的獵場不為他人所侵犯,土地、財產、族人不受異族蹂躪,當然,最後也就造成了部落間的世仇。面對外來強大的殖民者,面對大時代變遷的挑戰,儘管是馬赫坡社的大頭目莫那魯道,氣勢凌人,不可一世,最後所能選擇的,畢竟有限。當形勢比人強時,在政治上,只有牽涉合作或抵抗,抵抗不了,就只好合作,甚至是受迫。他曾經順服,選擇和日本人合作去攻打其他族群,如薩拉茅事件等;他也曾抗暴,參與霧社事件,直到戰死。這是混亂時代下的小人物處境與悲哀。因為能選的有限,最後只能順著祖先古訓gaya奔走。


     部落相殘的世代仇恨,自古由來已久,這也是人類的生存之道,背後自有一套倫理和宗教觀念,遠超過政治上的策略與選擇。日方的政治操作與統治策略加深與挑起當地部落間的仇隙,但對部落族人,他們只想追尋「真正的人」,遠勝於外界或後代強加的英雄色彩,因為這才是祖靈所悅納。莫那魯道是不是「英雄」?這個問題似乎不再那樣重要,只是滿足人們虛無心理的投射,藉此寄託難以行動或改變現況的挫折感。回顧霧社事件,我想,重點並非僅止於討論誰是英雄?更有意義的是,誰才是「賽德克.巴萊」?當代原住民追尋祖訓和文化,並非緬懷昔日的英勇時光,陷入激情反射的膚淺,或者是永無止盡的悲情與憤慨之中,而是找到自我認同的主體,尋找可行的重建部落與文化之路

         料來源:( 出草!《賽德克.巴萊》的沈思)

                  

    

              (影音、圖檔資料皆選自公視《有話好說》節目

( 時事評論教育文化 )
回應 推薦文章 列印 加入我的文摘
上一篇 回創作列表 下一篇

引用
引用網址:https://classic-blog.udn.com/article/trackback.jsp?uid=patrick35175&aid=5644145

 回應文章

Denise丹青
等級:7
留言加入好友
好棒的分享
2011/09/20 02:42

看過電影,我很本能地想更往內心去探究''尊重''的真諦為何?
除了民族之間的尊重平權,(究竟誰是野蠻誰是文明?)甚至是親子或朋友之間的對待模式..也能發人深省..
我也非常敬佩魏德聖導演的那雙未來之眼,他深知拍片的困難度但胸有成竹,因為他早已準備好每一個拍攝角度的運鏡與想傳達人類靈魂共通之精神..

這些尤其值得所有夢想家學習並引以為範本:)

時間幾何 (patrick35175) 於 2011-09-23 22:18 回覆:

首先感謝主持人的蒞臨啊!

電影中 "巴萬" 的血祭令我很震撼,  gaya是賽德克族最高奉行原則   以現在價值觀看來    這個片段有挑戰性...   

是阿  導演能夠看到並實現自己堅持深埋的理想發芽  很令人配服  !!

也祝福主持人的節目收聽長紅呀!

感恩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