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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心履說》大敵當前在冷山
2007/01/09 22:42:48瀏覽539|回應0|推薦8

    戰爭很殘酷,最殘酷莫過於人知道戰爭很殘酷,卻無法避免戰爭。

天氣已異常,而異常已經變得正常,在這種極悶熱的下午,已經生病而氣息奄奄的我,拖著疲憊而沈重的身軀,去看電影「冷山」(Cold Mountain)。不看看電影,掙脫我這個內外窘迫的現實,我還應該做什麼?然而,我畢竟掙脫不開現實,看著電影,卻回到我的現實裡,啜泣著。

其實,看著這部電影,我跟某個感覺宣告和解了。我已經原諒,原諒電影常要在戰爭場面裡添加著愛情的元素,彷彿每個不義的戰爭,只要在裡面的人還有愛情做酵素,就變得美好起來?然而,我不忍再堅持了。每個殘酷的戰爭,都讓人心碎,讓人性變得扭曲,愛情,使得置身其中無法掙脫的可憐人,能有個事情兜著,讓他確認自己還活著,就讓這個無法脫離戰爭的男人,心繫著正為他神傷的女人,有何不可?愛情,並不因戰爭而變得偉大,卻讓因戰爭而變得更卑微的人,能有個心情的寄託,讓他還願意活著,即使只是因此多活一刻鍾,都是值得同情值得悲憫的事,我不該跟這種感覺鬧彆扭!

如果我身處在戰火流離的時空裡,在前線已經不像個人的我,會想念著什麼?我大概不會念著愛情,我會念著我的母親,我懵懂無知的孩子,我會念著我的道,包括我的弟子,我的……,唉,唉!還有什麼,能讓已經沒有資格去奢望的人,想念著?

故事發生在冷山,一個隱藏在叢山峻嶺內的鎮上……

英曼,只是個卑微的木工,在幫忙搭蓋新教堂,遇上剛來鎮上的牧師女兒艾達,當他們四目交接,就已經有某種電流在隱隱傳遞在彼此的心窩,害羞的工人,本不敢高攀大家閨秀,卻因為艾達的主動攀談,幾個欲言又止的微笑,使他們雖然沒有說過幾段話,就已經互相傾慕著。令人心悸的純純的愛,莫過於此?更令人難忘地,莫過於他們纔剛剛認識,美國最悲慘的南北戰爭就爆發了,他們生活的南方成立新國,徵召所有男人去作戰,當血脈噴張的男人都在鎮上歡呼能上前線去殺人,唯獨沈默寡言的英曼,跟艾達通過深情的親吻,互相許諾一個沒有辦法承諾的等待,然而,就是這個空頭的承諾,竟成為最艱苦的日子裡,支撐他們彼此堅持活下去,終至能相見的能量源頭!

愛情的酵素真是偉大,對不對?

心履,如果您知道英曼的經歷,您就能體會他的韌性了。當南北對抗的最前線,北軍偷偷在南軍的陣營裡放炸藥,把南軍炸得全軍覆沒,英曼在激烈的肉搏裡被刺殺倒地,送到醫院裡急救,他心裡都在念著艾達,對一個卑微的工人來說,他不在意自己國家堅持的理念,其實,他根本不認同,他不想替這個支持蓄奴的理念去犧牲,即使這是他的國家,國家的虛幻,都沒有他的艾達來得實際,雖然他想念的人,其實同樣很虛幻,兩人根本沒說過幾回話的人,互許一個來日相見的承諾,這個承諾值幾文錢?有太多太多的變數,使得他們都很難說來日必然會相見,即使會,其中任何人有什麼變數,譬如不承認這個承諾,誰都很難去做責怪,然而,最痛苦的時間裡,這個承諾卻被放得特別大,當英曼聽著人吹著「拿破崙的撤退」這首曲子,他不勝欷噓,顛簸著身子,來到醫院前,看著在賣花生的瞎眼老頭,他吃著花生米,問這個老頭說:「如果給你十分鐘,讓你能恢復光明,你最想看見什麼?」老頭說他什麼都不想看見,英曼很疑惑:「難道因為與其看見這場殘酷的戰爭,不如看不見來得好?」老頭說:「不!因為我不想繼續失去視線後,永遠帶著失落感活著。」這對英曼是個刺激,他不想永遠帶著失落感繼續活著,他不想再浪費自己的生命半刻,他決定做個逃兵,即使被抓回去槍決都無所謂,他只想回家,回到他的冷山,去見艾達一眼,即使不幸被逮捕槍斃死了,都好過替這個不義的戰爭犧牲!

因此,他開始逃亡。

他流亡在大森林、沼澤、湖泊、草原與玉米田間……,無限風光在驚險的心境裡卻不屑一顧,他拖著疲憊的雙腿,不斷踉蹌隅行,沿路上遇見同在逃避白人奴役的黑人、靠搭載逃兵坐渡船而不惜做殺頭生意的妓女與靠接濟逃兵卻背地出賣他們來賺錢的民家……,英曼被防衛隊抓了,靠上鎖鍊,卻遇上北軍的巡邏軍隊,在激戰裡防衛隊都被殺死,跟他同靠上鎖鍊的逃兵都被殺死,英曼則昏死過去,醒來後雙手想擺脫與五個死人同靠住的鎖鍊,想掙脫五個死人而不能,拖著五個死人,最後精疲神竭再度昏死過去。

一個印第安的女巫看見他,幫他解開鎖鍊,帶他回自己的木屋,用草藥治療好他,並送他些羊肉與短槍,讓他繼續邁往回家的路。下大雨了,他緊急敲著一戶人家的大門,乞求有人能收留他躲躲雨取個暖。沒想到這是個年輕寡婦的家,寡婦的先生已經戰死了,她獨自餵著生病的嬰兒奶,寂寞孤苦的靈魂,反而乞求英曼能抱著她睡覺,如同她的先生一般待著她,兩個在戰火裡的淪落人,就如此蓋著棉被緊緊抱著彼此純睡覺,寡婦啜泣著,英曼是個很純情的人,他完全不趁人之危,對情欲沒有貪戀,他很深情安撫著寡婦,直至天亮雞鳴。

天亮了,北軍的巡邏軍隊來搶食物,英曼先是躲起來,本來想就此逃開,想不到北軍還來想欺負這對孤兒寡母,英曼一人用計打死三個北軍,這使他與寡婦累積出更深的情誼,然而他卻很堅決,毫不耽擱,繼續他的歸鄉路。就艾達來說,自從英曼從軍後,她就發生一連串的災難,唯一的親人父親在雨中心臟病發過世了,不事生產的她,從此生活陷落至慘境,父親遺留的股票與債券全都變做廢紙了,她不會種菜,只會看書彈鋼琴,根本無法應付如此現實的生活,再加上時不時就有藉機參與北軍來欺負人的流氓在盯著她,她該如何是好?

隔壁鄰居有口古井,傳說頭倒過來拿著鏡子往井裡照著,你發願想看見什麼未來都能如願,她在鄰居的幫忙扶持裡倒頭往井裡看,赫然看見英曼踉蹌在雪裡歸來,卻精疲神竭地倒地不起,她大驚失色!然而,她豈能相信這個會令她無法活下來的意象?她當然不能相信,否則唯一的失望都失去了,她該如何活下去?她不敢跟任何人說這個意象,包括她自己,她假裝什麼都沒有看見,正好有個幹慣粗活的年輕女人露比來找她,她想討口飯吃,而艾達有農田卻不會耕作,兩人一拍即合,變成生活裡的好姊妹,共同度過這個泯滅人性的荒年。

英曼依然繼續踏在他遙遠而沈重的歸鄉路上……

露比的爸爸同樣是個逃兵,他來艾達的家看露比,度過慘澹而苦中作樂的耶誕節後離開,卻在半路被南軍的防衛隊捕獲,當場殺害,卻沒有死掉,氣息奄奄倒在雪地裡,當艾達與露比趕過去時,奇蹟般救起露比的爸爸,尋覓一個隱密的木屋,把他身上的子彈取出來,就在露比在救爸爸的時候,艾達拿著槍在外面防衛,卻意外看見有人踉蹌踏著雪地而來,她持槍想射他,沒想到竟然是英曼!兩人不敢相認,見面卻生疏得不知該說什麼,他們本來就幾乎不認識,他們根本來不及好好認識彼此,他們只有一個空頭的承諾,他們竟然能再度相會?

這是個不真實的人生,太過夢幻了,然而,彷如隔世的重逢,使得站著發痴的英曼終於軟弱得倒下來,他太累了,只想見艾達的心情,使他堅持穿過千山萬水,在終於與情人相見的剎那,化做崩解般的癱瘓。艾達拖著他進去木屋,兩個並不熟識的有情人,終於有機會好好說個話,在亂世裡,誰能見證他們的愛情?聽說有某個宗教只要男人跟女人說三回「嫁給我」,女人說「我願意」三回,他們就算是夫妻了,他們沒有時間了,他們已經等待得太久太久了,就在這三回嫁給我與三回我願意的呢喃裡,他們繾綣在一起,做了一夜的夫妻……

一夜的夫妻?真僅僅只有做一夜的夫妻啊!正當艾達很慶幸地跟露比說,她在雪地裡看見英曼歸來,與在古井裡看見的意象完全不同,隔天,南軍的防衛隊就發現他們了,經過激烈的戰鬥,英曼為保護艾達,不慎與敵人同歸於盡,雙雙在馬上互相射擊重彈,兩聲幾乎同時的槍響,烏鴉亂竄奔飛於林,使得艾達驚慌跑去尋覓英曼,南軍的流氓士兵死在奔馳的馬上,在艾達眼前跑過去了,接著艾達再定神一看,英曼踉蹌踏在雪地裡,走著走著就倒地不起,畫面完全如同她在古井的意象!艾達哭著跑過去,摸著英曼的臉,雪地染滿著英曼的血……

真的好可憐,不是嗎?一個人費盡千辛萬苦,終於與他的情人見面了,然而這一面卻就是最後一面!無情的戰爭時空裡,這個有情的承諾竟然還能兌現,卻立刻就消失了,不是因為人的失約,正是因為對承諾的兌現,英曼不死在不義的戰爭裡,卻死在保護艾達的義戰裡,這造化弄人的錐痛,當能怨誰,怪誰?哭泣,都喚不出心底的痛,對不對?對這種錐痛最深的補償,就是艾達隔年竟然生出英曼的女兒,陪伴著艾達度過再沒有英曼的人生,如同艾達的母親與父親相識與結婚沒有多久,就生病離開人世,離開艾達與他的父親。

家族對人的影響很大很大,有些家族的人生,會很意外讓人看著相同的生命幽境在不同的子孫身上反覆循環,如同魔咒,對人施加詭異交織的人生,雖然這個魔咒裡還有點點滴滴的幸福……

美國人經歷過南北戰爭的恐怖,他們拍得出對不義的戰爭的控訴,為什麼自己卻無法避免不義的戰爭?我深深地感覺疑惑。然而,看著美麗的冷山,我卻不免有著難與人言的疑惑,為什麼歐洲與美洲的美麗景象,都常讓我感覺在現場並不存在著地區性的神靈,如果還有神靈,這不同的地區都直通著相同的神靈,這就是上帝?這不是我的虛擬,而是每個美景都流露著某個單一的靈性,攤開的華美裡沒有獨特含蓄的詭麗,人的看得懂與看不懂,都只跟上帝有關,而不存在著醞釀駐留釋放解脫都紮根在當地卻各自直通於宇宙的奇魅能量?難道印第安人的祖靈,都已經離開美洲的大地?

歐洲的古老神靈,或許早已死亡,如果還僅存著上帝外的神靈,只剩上帝授命與祂對立蠱惑人間的邪靈,我並不期待與他們接通,然而,我心繫著美洲,對這裡抱著一絲希望,或許有一天,哪個印第安的長老,會告訴我,他們祖靈在庇佑子民的神蘊……

心履,冷山這部電影飾演艾達的人就是戲精妮可基嫚(Nicole Kidman),她攝人魂魄的眼睛,一點都不像荒野鎮上牧師的女兒,因為這一雙往上吊的眼神實在太銳利了,彷彿要把這世間的醜陋全部看穿,她是個演戲的神人,不是活在戲裡的真人。我反而特別念著飾演英曼的裘德洛(Jude Law),因為他曾經演過「大敵當前」(Enemy at the Gates)這部令我難忘的電影,讓我來說說,因為跟冷山有著異曲同工的深意。故事同樣在描寫戰爭與愛情的大背景裡,時間落點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德軍正全面侵略蘇俄,已經打進首都史達林格勒進行巷戰了,連槍都不夠用的俄軍,早已屍橫遍野,眼看首都就要失守了……

此時,被迫抓去當兵的西伯利亞年輕獵人,瓦西里柴瑟夫,因為有著神準的槍法,幾乎百發百中能射死敵人,意外被蘇聯文宣部軍官丹拿洛夫相中,他透過文宣把瓦西里這個平實的士兵塑造成民族英雄的樣版,每當瓦西里出勤開槍射死誰,丹拿洛夫就立即大幅渲染報導他的事蹟,使得瓦西里聲名大噪,成為家喻戶曉的名人,大大提高蘇聯全體軍民同胞的士氣,也重挫德軍想要粉碎蘇俄軍隊鬥志的企圖。德軍很困擾,因此派出自己的神槍手康尼上校專門來槍殺瓦西里,冀圖解除德軍的心腹大患。

此時瓦西里與丹拿洛夫都愛上某個翻譯女軍官譚雅,無奈美人只愛英雄,譚雅與瓦西里熱烈相戀,激得丹拿洛夫醋罈子大發,幾度想置瓦西里於死地,瓦西里卻都幸運得脫,當瓦西里與康尼在火車鐵軌兩邊的掩體裡做殊死決戰,史達林格勒已經要失守了,丹拿洛夫強行要帶譚雅逃往後方避難,譚雅先是不從,後來想留個字條給瓦西里,卻在這個過程裡被德軍的飛機轟炸死亡了,這使得丹拿洛夫萬念俱灰,他回到正在鐵軌決戰的瓦西里身邊,他不想活了,因此幫瓦西里一個大忙,由掩體探出頭,讓康尼一槍射中他的腦袋,丹拿洛夫死亡了。

為什麼說幫忙呢?因為這會讓康尼誤認死掉的是瓦西里,康尼想跨出掩體做個確認,不料瓦西里就躲在他後面,一槍把他殺死了。丹拿洛夫在死前告訴瓦西里譚雅已死的事,然而瓦西里這個鄉下人很死心眼,或許也很癡情,他費盡千辛萬苦,心想譚雅就是只剩一壇骨灰,他都要見到纔會心死,本來想替譚雅做點身後事,沒想到就在這尋尋覓覓的過程裡,瓦西里竟然發現譚雅沒死,譚雅只是重傷躺在醫院裡,瓦西里趕緊跑到醫院看譚雅,兩人熱烈的相擁,互相喜極而泣,戰爭對他們來說,已經結束了……

這個瓦西里,就是由裘德洛飾演,這是真人真事改編,裘德洛本人長得貌不驚人,眼神卻很沈穩,很適合去演小人物極不尋常的堅毅,對小人物來說,戰爭的輸贏其實並不重要,屬於他的愛情纔能使他確認自己也有傳奇,因此,電影常常愛演這種戰爭裡的愛情故事。對一個中國人來說,戰火裡的愛情故事真得很重要嗎?如果他活得很自我,大概愛情的比重就真的有不尋常的位置了。如果他的格局稍微再擴大點,他大概會更在意自己的父母親,甚於自己的愛情吧?如果他還能再稍微擴大點呢……?

今天清晨翻閱著《中國時報》,陳水扁總統連任就職在即,中共已經發出如同「最後通牒」的文告,希望陳水扁能懸崖勒馬,不要繼續讓台灣獨立的實踐真成為兩岸子民的災難,不愛看電影,更不愛看書,只習慣思考政治鬥爭的議題,人生很欠缺想像與洞見的陳水扁,會聽中共的話嗎?大敵當前在冷山,我站在冷山,迎著淒冷的風,看著如此詭譎的世局,寫這幾行字,心底無畏無懼,卻有著淒涼無比的痛。沒有人,能抬著自己的主張,把眾生的生死當做兒戲,即使你覺得自己的主張很偉大,你都沒有資格,漠視眾生的生死!

蕭蕭的風凜冽吹著,早已刮乾我的淚。這個島嶼,沒有前線,沒有後方,此刻你不知道誰是你的敵人,誰是你的同志。我的字,都洋溢著我的情,只想寫給精神清醒的人看,只想寫給愛我的人看,哪怕只有一個人,只要這個人清醒,只要這個人愛我,尤其愛著我的道,我重重烙出的字,都將不會被風乾褶皺,大敵當前在冷山,我只想凝聚我的同志,不論戰前或戰後,都該有個來自大道的團隊負起責任,重整這殘破的河山……

心學紀元六年五月十七日午時,夫子寫于風城臥龍新野齋

( 心情隨筆家庭親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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