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 毛

是在所謂沉澱期認識了的"羽毛".
那天浪很高.從遠處看浪翻騰激烈.近看卻寂靜無聲
此時她就像從天而降.跳進我的眼簾
當時剛酒醒.真的分不輕是夢還是真實的
她一身白色洋裝
穿戴珠珠花跟羽毛的手飾項鍊
連髮夾也有羽毛
天才剛亮
她就從樹上"下來"
我只能這樣形容
根本搞不清她是"跳"還是"飛"
她有張輪廓深邃的臉蛋
身材修長高朓
分不清國度的長相
讓我懷疑是不是碰到精靈之類...
仔細看那幾乎透明白莎洋裝有白色比基尼
她大方打招呼:[嗨!我住在這裡海灣旅館.嚇到你了?]
我直接問:[你是人嗎?]
她大笑:[不是.我9歲來這裡玩水.不小心溺斃了..]
我也笑了
看她臉上洋溢稚嫩的氣息
推算她大概18歲左右吧
那天跟她聊很多
她還真能聊.聊她愛的音樂.同學.養的狗狗等等
那種感覺好像我們認識很久了
驚呀的是我對她談的瑣事不覺得乏味
耳邊響起"季盈"的抱怨聲~[你都沒注意聽我在說話!]
想起那夜季盈離去哭泣的臉
可能是某種補償作用吧
讓我耐性子聽她說話
幾乎每天在那樣剛甦醒的海灘碰面

小范有天問我:[你跟那隻鳥交往?]
[鳥?]我輕掀一下眉頭˙意會到他指的是"羽毛"
其實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因為她每次穿著都有羽毛
我脫口而出:[嗨!羽毛.早安]
她也沒說她真實名字
就這樣叫慣了就變成她的代號
小范不等我正面回答.噼噼啪啪說了一堆
他說那女孩把自己打扮像隻鳥似.打扮怪個性也怪
聽說她有別墅的家不住.偏偏自己來住旅館
一住就快半年
聽說她家很有錢.偏偏在援交
這裡很多男人都是她入幕之賓..
我用酒杯輕敲他的酒杯.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
帶著濃濃酒味的他卻越說越起勁
聽說她在床上很浪技巧熟練.根本不像19歲的女孩..
突然他貼近我耳邊提高聲調:[是不是真的很浪?]
當時的我也有幾分醉意
直接把剩下的白蘭地都到在他頭上
後來在模糊記憶中好像跟小范扭打起來
醒來滿臉都是抓痕
看見鏡中的自己不由乾笑幾聲
那種感覺像回到高中時代
以為那個衝動傻勁的自己已不復在了
不理智的感覺還真爽快

季盈老說我太過冷靜到了冷漠的境界
5年的感情就要結束了.我還能跟平常一樣
其實我所謂的冷靜只是掩飾內心的不安
我從來沒跟任何人提過
我是接近幸福氛圍就會恐懼的人
那份恐懼漸漸在心深層形成一個陰影
我原本可以像多人一 樣.跟相戀多年女友結婚
我卻不由自主投向那個陰影
我的初戀也是這樣無疾而終
跟羽毛相處是輕鬆自在
可能是她太年輕了
她散發出那種青春稍縱即逝的不安氣息
跟我那內層恐懼產生某種制衡作用吧
加上開始我不覺得會跟男女感情有所牽扯
倒也不是遊戲一場的心態
儘管是她主動在暗黑海岩熱吻我.大膽解開我褲黨的鈕扣
儘管外面有些她的種種傳聞.我從來也沒想跟她玩玩.
儘管我也火熱撩起她的裙子.探索她潮濕歡愉的最深處
對我而言跟陌生女子做愛只是一種通過
沒有實質愛情的性愛是沒負擔
那樣反而會刺激我的熱情

這是我跟季盈常久的問題季盈常抱怨我做愛像公務員
說沒有剛開始的感覺跟熱情
我總推說工作太累.事實上我常出軌
而且在不斷出軌享受到極制邊緣的歡愉
我不會夾雜任何情緒去對待那樣即興的性愛
羽毛卻讓我有莫名的愧疚感.
因為她像芭比娃娃似的存在
那樣不真實的美麗
有時看她白皙裸體躺在我身邊
她彷彿吃奶的娃兒
每每脫光她的衣服.像置身一條無盡的河流
她好像是我撿到的漂流嬰兒

幾次交歡後我就沒再去找她.甚至有意避開她
但看到她又快搭上別的男人.我又會去找她
這樣類似忌妒成分莫名情緒夾雜在床第間
我變得更火熱幾近粗暴
而她彷彿是我折射的倒影
絕佳配合我所有變化做愛的節奏
認識羽毛後.才明白肉體跟靈魂分開是屁話
以前我在那樣自認框框過日子
把一段好好感情搞砸了情慾對我而言像道傷口.撕裂了
就很難復合
對羽毛而言似乎是更巨大的痛楚
雖然她顯露是歡愉的表情跟亢份的呻吟聲.但我覺得那是另種抗拒
就像她說喜歡白色;
是因為白色可以接受很多顏色她喜歡接受很多顏色
就像她身體接受很多性愛的色澤接受很多男人
事實上她卻用這樣方式;
在抗拒這個世界

她那永遠白色衣裳在人群特別出色;
也像孤立的一個永遠區塊
這樣的她卻讓我彷彿站在自身倒影的水泊
看見那個不擅被了解跟不擅了解別人的自己
在這樣像與世隔離的海邊.兩個無法可去處的靈魂
在彷彿屬於自己的深藍海岸線.以放肆的姿態擁抱
常常把彼此丟在幾近瘋狂野獸的邊緣.嘶吼叫囂我開始釋放那個灰色陰影
我提起父親當我的面跳海自殺.因長期失業連房租也繳不出來.妻子也離家出走
羽毛問:[很痛吧].
我以平淡口吻說沒什麼感覺了.當時我才9歲
羽毛輕輕從背後環抱住我說:[最痛就是沒什麼感覺了...]
我的心好像被什麼戳一下.被了解到的心痛也是種痛
像忽遠忽近拍打浪潮聲
破碎不堪的回憶片段
突然覺得羽毛好重
我承受不起她擁抱的力道
像把隱形利刃貫穿我們之間

我應該將她抱得更緊
這個女孩可能是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
這世上我應該是最能守護她的人.不在忽世俗的異樣眼光
我卻用一貫冷靜粉飾太平
她常睡到半夜像夢遊似不見了
.幾次都在她出現那顆樹旁發現
原來樹下有個洞
她就縮在洞裡睡
我只是抱她回到床上
靜靜看她沉睡的樣子
卻從來沒問她在害怕什麼
為何常在午夜大叫驚醒
她常莫名失蹤了幾天又出現
我也從來沒問她原因
想到她可能在陌生男人的床上.就會更熱烈的做愛
我還是那個無法面對自己的灰色地帶

我們去看過關於鳥的攝影展
有幅~驚弓之鳥~羽毛看得很久
旁邊有小朋友問那隻鳥死了嗎 ?
羽毛代替家長回答:沒有˙它只是受到驚嚇
小朋友說那隻鳥死了.她說沒有
兩個人像逗嘴似打轉在有跟沒有
幾天後不久她把驚弓之鳥買回來
接著她就不見了˙以為她幾天後又會出現

但幾個月過去了.她彷彿從人間蒸發
起初還可以壓制內心的慌亂
後來我找到快發狂了
小范問:[你該不是來真的吧!對她那種....]他意識我快失控的蘊怒的火
把話打住.不久遞張紙條給我:[那是她家住址]
我用筋疲力盡的細微溫和點頭感謝
就立刻開車前往手上的地址

那是偏遠山區的別墅
來應門是泛半白髮的男人
我唐突說明來意
他請我進庭園喝茶交談
那時我才知道羽毛叫淳美
父親是西班牙華裔.母親是日本華裔
兩人熱戀很快就結婚
兩人開了一家寵物店
純美誕生後.父親躁鬱症發作
會無故發怒暴力相對
住過一段療養院又復發.純美母親提出離婚
父親完全失控了.親手殺死愛妻
當時純美才9歲
被救出是躲在衣櫥裡
手裡抱住一籠被砍死的文鳥
全身發抖無法言語
淳美有半年是無法開口說話
在教會安排被神父收養
到了13歲這孩子出現嚴重人格違常症狀
常會進入自己幻想的世界
對某段人事物完去失憶
住過療養院但還是時好時壞
我聽完神父的述說
良久無法言語
下山到了轉彎處把車停住
我一路奔跑下山
莫名想逃脫什麼的衝動切入很多影像的片段
最後除了她那白色身影還是白色身影
跑到港口看到飛起的浪潮
雙腳發軟再也走不下去
旁邊有人高喊:[漲嘲!漲潮!].我睜不開眼睛也無法動彈.
任憑海浪猛烈將我掩沒...

醒來時我躺在醫院急診室
小范那傢伙竟然泛紅眼圈叫:[他醒來了!]
出院後我回跟羽毛住的旅館
收拾她的一些東西
才發現那幅驚弓之鳥後面寫著~
如果你不是那隻驚弓隻鳥.又怎麼知道鳥兒內心的恐懼呢?
我輕觸那行用眉筆寫的字
淚水無聲滑落.淹沒眼前景物的視線
心底牽掛的人影卻更加清晰
在這刻我終於肯面對那個叫做愛的東西
像窗外飛翔的海鳥衝向呼嘯狂浪...
不再恐懼...

後記

在寂靜海灘張貼尋找愛妻啟示

~有誰看到這個女孩請速跟我連絡~

一日復一日.刮風下與被吹走了˙不久又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