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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馬奔騰,踩熄台灣電影熱火?
2012/11/09 14:36:37瀏覽1329|回應0|推薦9
【文/路仁教授】

若你還記得,台灣電影曾在2007年走至末日。有線電視蔓延入家庭,麻痺成人於客廳沙發;網路伸出巨爪,抓孩子到虛擬世界玩樂。在真實的戶外,曾帶給闔家歡樂的戲院,從台北城到偏鄉小鎮,一家家熄燈。

國產電影蕭條,金馬奔騰多年後,改拉境外電影上路。在那約十年、越來越黑暗的時期,最佳影片輪流由香港、美國等地華語片獲得。「連頒獎典禮,都越來越少人看,」一位導演回憶。

幸好2008年起,台灣電影遇到黎明。最初是位小導演,在海角將小人物的故事拍成電影,火花從恆春亮起,溫暖整座島嶼的心。籌不出經費、得不了獎、搶不進院線的滄桑已過去,魏德聖躍升為大導演。

追隨的艋舺、雞排英雄、賽德克巴萊、那些年、陣頭...如片片薪炭丟入電影業,燒紅了導演與明星,也照亮觀光業。「電影之火還會燒嗎?」在一場文創座談中,科技業老闆問導演,眼神炯炯地尋覓商機。

台灣的科技代工走到瓶頸,轉進電影之門,可見台灣的華語優勢、豐富的山水與人文,是加州難以創造的。在台灣拍片,行銷香港與大陸,甚至乘華語風至世界,也許是活路。

可在今年,電影熱又冷下來。金馬獎頒獎典禮將至,許多人寄望很深,投射於評委會主席劉德華身上。「心情比入圍還緊張,」劉德華傾訴壓力。

也許他想像正駕著金馬,拖台灣電影列車前行,「誰來當評審,才能選出優質影片,引領台灣電影業發展?」劉德華日夜地煩惱。

「台灣電影業,非靠金馬拉,得靠創造出環境讓熱火繼續燒,燒出一部部膾炙人口的作品。」導演隔空跟劉德華喊話,勾勒不同的電影路。

「環境?」在座談會中,我反覆聽到這名詞。「本場時間到了,」座談會主持人禮貌地收場,與談者紛紛走下台,我也只好在茶敘中繼續找答案。


[2]

「魏德聖造就台灣當今的電影發展環境?」咖啡香繚繞,我向導演遞名片,禮貌地開話題,幾名年輕學生靠過來,想從對話中捕捉電影夢。

「環境造就魏德聖,」導演回答,「或者說相輔相成。」「2008年前的台灣,是怎樣的電影環境?」我追問。

場內熱絡,難以想像當初的困境,以及困境前的興盛。從日據起,看電影便是島內的豪華休閒,有政商關係才有戲院執照。在國民政府時代,戲院演變為從南到到北,一個個被家族把持的企業,與發片商結盟為高獲利的壟斷集團。

「沒知名度,絕對無法上片,戲院不給新人機會,」導演描述那年代的電影業,得靠金馬在前面拉。但得獎談何容易?金馬獎也是壟斷的一環,評審多來自相識的小圈圈。

於是整個台灣電影業,就在相同的導演與明星間,反覆拍相似的愛情與愛國戲,直到小圈圈的口味,越來越讓人乏味,觀眾漸漸散去,戲院也一家家地倒。

「後來美國戲院進來,帶來新的看戲氛圍,」一位學生接著說。從前看戲,常有漫長的等待,美國戲院蓋於百貨公司內,讓看戲前可愉快購物,看後可飲食、分享劇情,創造百貨與戲院的雙贏。

「他們也打破台灣的醬缸文化,願意在專業評估後,給新人機會,」導演說,「所以魏德聖才有機會上片,最後證明他們眼光正確,創造出片商與戲院的雙贏。

「當年台北電影節也頒獎給魏德聖,推他一把,」學生說。但,這也是因為電影業蕭條,關心名利的人散去,留下來為電影節奮鬥的,是鐘愛電影藝術的人,也以專業眼光給無名小卒機會。後來金馬獎則錦上添花頒給魏導。

「台灣電影業,不靠金馬拉,得靠塑造如此環境,讓創作火苗,由小火燒成大火。」導演詮釋剛剛的話,我理解地點頭。


[3]

咖啡香飄逸,混雜滿屋的藝文氛圍,與導演交談後受益良多,但他沒得過金馬獎,會不會在酸葡萄?何況美國也有奧斯卡獎,在帶動電影流行。

「奧斯卡與金馬獎不同,」我遊走入另一群人,一位資深影評斬釘截鐵地說,「金馬獎由政府挑的少數評審評分,是來自威權時代的體制。

「憑何由他們決定電影好壞?」影評不滿地說。「難道由市場決定?」我問。「倒也不是。」他斬釘截鐵地回答。

奧斯卡獎由六千個電影專業者投票,由下而上產生。他們熱愛電影,平時注意電影走向,評審前更一場場看、熱烈討論。「人數多、難以運作,少了內定質疑聲,漸漸建立公信力。」

高瘦戴墨鏡的影評人,不只愛電影也愛電視。「金鐘獎與艾美獎也不同,金鐘由少數人敲定,艾美獎由上萬個電視專業者投票,由下而上產生,得到賞識必定傑出。」

甚至,他也關心文學。「台灣文學走入巢咎。青年學生想入文壇,得先拼文學獎,但評審圈很小、口味相似,又與市場迴異,學生走到最後,仍會走到無法糊口的地步。」

文學是我的最愛,我也了解他不是要青年人去媚俗。但真的,市面上的傑出小說,多是翻譯作品,也許文學獎真的將台灣文學帶錯路。

「台灣發展文創業,得先拋去舊制度,創造新環境讓種籽發芽。」影評說。他又提到「環境」這個字,只是他將電影比喻為種籽,剛剛的導演則比為火花。

茶敘結束,我帶著滿足的心,走出座談會。夜晚的台北城,如一首詩,忽然想起「一頁台北」這部片,美籍華人導演陳駿霖回台灣,愛上這裡,從誠品書店開始講故事,感動許多影迷的心。

我也想到這一年來,在許多的小型影展,看過不少傑出作品,這些導演就像早期的陳駿霖,甚至更早的魏德聖一樣,在角落默默說台灣的故事,點燃小小的電影火苗。

坐於公車上,手指數著金馬獎將近的時日,想起這些小火苗,不禁合十對窗外祈禱。祈禱金馬奔騰多年後,能奔出威權時代體制,往現代化奔去,以萬馬奔騰之風,將小火苗吹成熊熊大火。

更祈禱,它別迷途奔回當年台灣電影文化的小圈圈中,讓電影又變成少數人在玩的遊戲,以鐵蹄踩熄了台灣電影,剛剛燃起的火。
( 時事評論社會萬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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