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的記憶（下）

除了巨大威力的炸彈和現代化武器，美軍（CIA）在寮國採取特種秘密戰爭，就是加強訓練身手矯健剽悍，世代在山區種植鴉片的寮國山地苗人(Mong)，利用他們對山區的熟悉與寮共糾纏、打游擊；這批特種部隊，首領就是大名鼎鼎，風流倜儻且不易馴服的汪保王，以川壙平原上神秘的巨石缸為基地，苗人非常成功的阻止解放軍西進南下，‘兄弟’望之喪膽；隨著美軍在越戰的失利，寮國被骨牌效應而淪陷，苗族的處境命運比華人還慘，美國不得不協助他們舉族移民北美，不然會有被寮共滅族的危機；今天至少有十幾二十萬苗人定居美國，大部份聚居於冰天雪地的米尼蘇達州，他們的命是保了（汪保王病逝於加州 ），可是苗民以前開門見山的熱帶原始生活，不需要文明的丁字褲，沒有文字也一樣快活，從來不知抽水馬桶為何物，如今面對現代人的急懆和文明科技的冷漠，除了一解千愁的酒，誰能還原他們穿越時空的古老記憶？

寮國是一個擁有自然原始美的國家，百細是我們華人以兩代人的努力開墾出來的天地，市區裡華人多於寮人，第一代以人定勝天的精神開創建設，第二～三代則見證天有不測風雲的無奈；過去的輝煌，歷史的傷口，山山水水，愛恨情仇，思之念之，人生百味雜陳；親友大部份先逃越湄公河到泰國難民營，等待被分配未來的命運；於是乎我們的親朋好友，落腳法國，澳洲，加拿大，美國，臺灣，日本和香港等世界各地；我們就是如此這般，一散就成千里人，誰都不敢奢望有再見之期，再作返鄉之夢？

我們父輩和陶老一樣，還沒有享受到一丁點隨國民建立而來之桂冠『華僑為為革命之母』的喜悅，當毛澤東在天安門說中國人站起來了的時候，華僑並沒有因 “中國人站起來了”的偉大而受益，反而因諸多變化無常、起起落落的政治因素被排斥而亡命天涯、而自求多福，轟轟烈烈的亡命於日軍、紅軍、白軍以及各地風起雲湧的土匪；但我們即使淪落為天涯難民，也驕傲地堅持自己是大漢民族，胸中脈動的唐山漢水長江黃河孔子老子， 哪種源遠流長，剪不斷而無法取代的血水情結，也許只有炎黃子民才能禪悟的‘龍’之神髓；苦難只會讓我們更堅強，育蘊著有血有淚有色彩的天命，時時為多災多難的大中華母國祈福。

歷史漸漸減少坎坷落難的過去，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我們寮華因為共產的坐大而得以世界為家；我們的第二代把故鄉變成了他鄉，他鄉變成故鄉！一再重演我先僑開疆拓土的故事，青出於藍的成功經典，擴大了我們的視野和胸襟。曾幾何時，共產黨取到政權後，資本主義不再是洪水猛獸，無產卻變得更可怕；改革開放之聲此起彼落，海歸潮、反哺潮洶湧；寮國也沾了中國經濟壯大崛起的光，中寮關係日益密切，喜歡說中國話的人也多了，湄公河的開發，文化的交流，不留餘力的愛人民幣，愛美元；華僑身價自然水漲船高，讓我們返鄉有了歌聲，一路採花問歸途。

每一個時代，都有不同的大環境，離鄉別井的理由，不一定都是歡天喜地或意味永別，但故鄉和童年故友，必定是日夜的思念。少年湄江夢，粗茶淡飯的歲月，幸福的笑聲，山水都是情，人物都是愛，溫柔椰影餘溫，引來赤色風涼，異域的月兒依然像檸檬，沾著咖啡香的紅土，仍然種滿青春的甘苦，儘管血色的太陽， 染紅了歲月的深處，一顆故鄉的心。

花鄉隨筆  林 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