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荒野中的夏日嬉趣   

   苗栗縣銅鑼鄉和通霄鎮的交界處是綿延數公里的斷層山脈，交界西邊屬通霄，地勢從界線開始，有些地方是陡然下降數十至百多公尺的峭壁，峭壁底端是丘陵起點，有些地方則是從界線起一座座向西延伸數公里丘陵的起點。交界處以西的百多公尺山林和峭壁屬政府地，俗稱官有林，其下土地屬一般百姓。座座丘陵間是山溝，眾多山溝中散居著不多戶人家，我家就在其中一個較大的山溝中，距離官有林約二公里多，距離銅鑼街與通霄街分別是七、八公里。兩鄉鎮交界處的斷層頂點，可以看到美麗的台灣海峽。

   直到1960年代，因為地處偏僻，山區戶戶人家都沒有自來水也沒電，人們要到街上，須步行四十多分鐘才到汽車站，我們的童年就在那極端孤立的荒野中度過，一年難得上街一次。有機會到街上走一趟，我們都興奮不已，

   伯父大父親十歲, 所以我的四個堂哥中，大堂哥與二堂哥的幾個男孩，年紀與我接近，我們常常玩在一起。我們的童年，沒有玩具，夏天最愛的遊戲，就是在曬穀埸上玩摔角，到六歲上小學時，個個都已經是摔角能手。

   一年級開始不久的夏天某日，住學校附近的兩個同班同學，常常欺負我們山區的孩子，有一次課間休息時，他們又來捉弄我，我一聲不響的走近其中一個，突然我右手攬住他腰，左手抓住他右手，猛烈一轉腰，來個過腰摔，把他摔倒在地上，他嘴裡進入一些泥砂，牙齒出血，趴在地上大哭起來，另一個在旁邊大叫。自那以後，他們再也不敢欺負山區來的同學。

   學校距我們家三公里多，上學要經過兩條小溪一座丘陵。放學回家路上，我們常到溪中游泳抓魚蝦，抓到小 蝦，剝了皮當沙西米直接下肚。丘陵山路上邊，有時發現了鳥巢，我們會檢起鳥蛋，打開蛋殼，吸吮蛋液。有時在小樹枝上發現蜂巢，我們就折下帶葉的小樹枝，兩手各拿一枝，對著蜂巢上的蜂群猛烈揮掃，趕走蜂群，快速摘取蜂巢，走到稍遠處，吃起巢中的蜂蛹，即使蛹已長出翅羽蠕蠕而動，我們照樣生吃下去。

    夏天是抓蟬捕魚的好季節，四月開始，草葉上出現小青蟬，常常數隻弓起背來齊聲長鳴，報知夏天接近了。漸漸地，各種蟬陸續到來凑熱鬧，有紅蟬、較大的黑蟬、傍晚嗚聲像琴聲的大棕色蟬。偶爾聽到小鳥抓住了蟬，蟬會高聲尖叫哀呜。既然鳥兒可以吃蟬，我們也把大黑蟬烤來吃，烤過的蟬雖然很香，但吃起來感覺怪怪，以後也就不常吃蟬了。

    家附近有一口不小的池塘，是灌溉稻田和養魚用的。夏天有時父親會拿出約二十多台尺長四五台尺寬的魚網，帶我們男孩去池塘網魚。魚網兩端各由一人拉住，中間由泳術較好者，半游半推魚網前進。魚兒碰到網，或是跳起來越網逃命，或是強力向網衝過來，有些擊中我們下體，中獎者尖聲叫痛，引起一陣笑聲。

    池塘中也有蛤蟆，我們用綁著餌的蘆葦長葉，沿著池邊，在水面抖動，釣到蛤蟆時，大為雀躣，釣到水蛇時，會驚嚇棄餌而逃。

    夏季接近尾聲時，龍眼丶柿子、李子、芒果、柚子、蕃石榴、枇杷、楊桃陸續成熟。龍眼樹一般比較高，但樹枝較堅靭，我沒有懼高症，能夠爬到很高處採龍眼，家附近的二十多顆樹上的龍眼，夠我們享受很長一段時間。

    夏去秋來，開學了，暑假中荒野裡的各種遊戲和活動也告段落了，我們收起玩樂的心情返校，等到明年夏天暑假，再度到山野中尋找樂趣。童年成長的過程中，年年夏天都是燦爛又充滿樂趣的生命片段。

    「回憶兒時 家居嬉戯 光景宛如昨」- 李叔同 『憶兒時』。兒時不再，童年樂趣，有時會在記憶中浮現，提筆描述童年情景，感覺真是光景宛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