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參團來說，自助旅行花費較高，景點較少，一天通常只吃兩餐，一切都靠自己張羅，下一站在哪裡，前一分鐘可能還沒定案，而且，最好養成每事問，否則，永遠不知道會錯過些甚麼。

自助旅行當然也有好處，就是早上可以睡得很晚，晚上可以睡得很早，不爽還可以睡個午覺，勤惰隨意，豐儉由人，不知紀律為何物，隨便你去野。

從四方大街拐進瑞雪客棧，喧鬧頓時化為寧謐。微光繞著這一顆印四處轉悠，凝焦成一串串的紫玉米紅辣椒，天井四角振翅欲飛的福蝠，早已苔蘚滿布，封印在這四四方方的地基裡。

這兒，挺適合宅男阿謙，在昆明時一直躁動不安的情緒，終於得到舒緩，可以懶洋洋地窩著。

邊吹口哨，還拿本書在那裏裝用功，這小子在看 … 卡繆的瘟疫？現在的年輕人，腦袋瓜裡都裝著甚麼？

時已近午，餓了，該出門尋覓今天的第一餐。

沿著玉河信步而行，此刻有暖暖的陽光，宜於遊蕩兼欣賞比鄰櫛次各式小舖，少些遊人，古城顯出她的幽靜。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走民族風的麻豆帶著一抹淺笑，赤足坐在破木板橋上，此情此景，真所謂人在圖畫中。只可惜，小弟對於昨日的水劫餘悸猶存，美景當前無福消受，只顧著替她擔心。

一頭攔在店門口的豬，豪邁標誌剔骨去臟只有夠味的膘肉，這可是住在瀘沽湖的摩梭族特產，沒錯，就是那個女人當家做主，男人只能偷偷摸摸暗夜走婚的摩梭族。只是，昨天在束河著實貼夠了秋膘，宣布今天棄權。

走進勤雲小吃店，臨河看座，繼續懶在陽光裡頭。

條條方方的雞豆粉，潤得墨玉一般。比起台灣雲南館子常見的豌豆粉，色澤深，口味順滑而濃郁。

竹筒肉？（早忘了名字，寫網誌跟寫回憶錄果然是兩回事啊），不知麗江的竹子是否特別幼細，風味雖佳，卻是小得只能塞牙縫。

摻了火腿丁的麗江粑粑，香氣十足。這種厚片油餅，可以搭配各式內餡，而且甜鹹皆宜，頗富變化，最是典型的俗民吃食。

這家近古城口，標價也就高上一檔，敲敲觀光客。出得門來，前路行到大水車，這裡就是古城口，來時路了。大水車旁一壁粉牆，上有江澤民的手書，不過小弟沒興趣，懶得拍。

轉回頭，赫赫有名的四川龍抄手，衝著中華老字號的招牌，試他一試。

點了份十樣點心送兩道小菜的套餐，龍抄手、鍾水餃、賴湯圓、葉兒粑 … you name it, I forgot it. 有幾味頗為細緻，卻樣樣都吃得不過癮。把老字號小吃給一個托盤送作堆，頭臉身體全分不清，這種中式速食的路子，實在不合我意。

自遊公社一間。不好說此地享有多少自由，但自遊的風氣卻頗為盛行，畢竟是家大業大，山高平野闊，水深波濤湧，千年的歷史記憶，萬里的江山人物，任誰不想豪情壯志走天下，而且，為了省錢壯膽助遊興，還興集體自遊，甭管認識不認識，你是山東她是廣西，搭個夥，包台車，上山下海就這麼大膽向前了。組個公社，讓大夥兒有個交誼聯絡的地方，頗有一切為人民的味道。

來到人家納西族的地盤上，是不是該欣賞一下千多年的音樂傳承？或是到東巴宮看看舞蹈表演？老婆小孩都沒興趣，我也沒法子一頭熱，遂作罷。不過，回台之後，倒是無意間拜讀了龔鵬程教授評論宣科是個假文化販子，所謂的納西古樂也只是漢人的道教洞經音樂，有興趣者可以自行參閱龔教授的網誌。

走著走著，又繞到四方廣場，旅行團來了，遊客多了，偷偷捕捉歡樂一景。

四方街的廣場，整個古城的中心，大約四五個籃球場那麼大，曾經是市集，是休閒娛樂中心，由此可以通達古城各處。

一堆納西叔伯阿姨們圍著圈，在廣場上跳著動作不大的舞，猜想類似迎賓之類，我跟所有人一樣，拿著相機，又拍又錄，心想，這樣的安排，就像我們的九族文化村，請一群原住民跳舞給遊客們看，這就是觀光客所期待的？

遠處有位婆婆，拄著拐棍，獨自一人傴傴地走在這廣場上。

婆婆，會不會覺得，這從小看到大的地方，怎麼變得如此陌生？是不是在想，這些穿得五顏六色，大呼小叫地在這兒進進出出的人們，都是些誰呀？怎麼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跑到我家裡來了？

精神分裂時間終了，繼續變回觀光客的身分。看，這科貢巷裡可是出過舉人也出過進士的，風水一定好。來，阿謙，站這科貢坊口拍張照，沾沾人家的書卷氣。

沿著小巷，往獅子山上走去，目的地是萬古樓，據說由此俯瞰古城，視野極闊，最是一覽無遺。

比我們更懶的貓兒一隻。阿謙用羨慕的心情合照。

爬到萬古樓門口，猶豫了，門票每人十五元也就罷了，還得驗古城維護費的票根－－我們自然是沒繳了，每人再加個八十元。這招狠，沒法子在城門口收是嗎，我就在重要景點設卡收錢，不繳，就別看！

不看就不看。山不轉路轉，換條巷子往上爬，不相信找不著其他戰略制高點。

麗江真是商業化了，這一線山坡所有的宅子，開了門的都是餐廳，想看古城是吧，請進來用餐。

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感受，這個優雅的山城裡，開著門的都在做生意，看到的一切卻都可以換算成人民幣。倒胃？嫌人家銅臭？這一切，不就是包括我在內的遊客們所造成的嗎？是我們帶著白花花的銀子，不遠千里地擠進這小城裡，我自己難道不是共犯結構的一環嗎？

別想了，看到一家兩元茶資可以免費看古城的招牌，歡歡喜喜地拾級而上。我最愛價格破壞者了！

縱橫交錯的灰瓦白牆，舖滿了眼下的大硯，相信嗎，這城始於南宋，已經有八百年歷史了。

再遠，則是綿亙的青山。大研古城原名大硯，據說因為群山環繞，此一盆地形似硯台，故得名。說是盆地，這兒海拔也有二千四百米了。不過，從我現在的位置是看不出硯台的形狀啦，或許九十五元的那個點才能看得到。

登高望遠，也不忘順便招募遊伴。

不知名的三層樓高大樹，隨風飄灑一天的綠。

不知是花，是葉，落滿了崎嶇的山路。

灑在五花石板上，伴著這白、這黑、這紅。

轉角遇到的攤子。

新奇小巧的點心，一窩酥，芝麻糕，忍不住掏出一張又一張的一元，只為了續這入口即化滋味無倫的清鮮。

轉過身，卻又戒不了那俗世的油膩葷腥，一鍋子煎著啥呢，臭豆腐、灌米腸、菌菇、土豆塊、雞豆粉，還有溪魚。

是餓了，該晚飯去。

回到大石橋畔，小小的店門口掛著阿溢燦餐廳的牌子，賣的是納西菜。

油炸乳扇，乳扇是大理白族的地方風味，將牛奶加熱，取其表面凝結的一層製成薄片，其形似扇。趁熱沾點白糖吃，入口極重的奶味，近似乳酪薄片。

炒北風菌，菌肉厚而鬆，切片頗有豆腐的架勢。這菌子的名字不知有無記錯，至於好吃不好吃？當然好吃，雲南一行，我還沒吃到難吃的菌子。

樹皮炒肉片，對，你沒看錯，我也沒打錯，這樹皮薄薄一層，不粗不老，嚼起來沒甚麼纖維感，倒頗有些韌性，口感很獨特。

再放大一張給你看。

鐵板犛牛，菜名讓人感覺有點奢侈，不過油滋滋的，煎牛的油放多了啦。青紅椒真是麗江熱炒類永遠的配角，今晚每道都有，不過仍然動搖不了我。

不知名的炒青菜一盤。

今晚的主食，水燜粑粑。若說麗江粑粑像蔥油餅，這水燜粑粑可就是饅頭了。

一海碗的青菜豆腐湯，真不知道這算是幾人份的，而且，我更想知道鹽放了幾人份！

主食顯然不夠，加點一客罐罐米線。原以為類似過橋米線一般，卻沒料到裝在個酒瓶似的容器裡，上頭一層紅油，竟是辣的，裡頭摻了肉末、紅蘿蔔和青菜，味道夠嗆的。

窗外淅淅漓漓地，逐漸轉成了暴雨，氣勢十分驚人，等雨勢稍歇，店外竟然成了一片水鄉澤國，白日裡平靜的小河現在成了狂奔的湍溪，城裡稍低處積水竟然及脛，許多店家被迫停止營業－－卻掩不住滿臉的歡欣，原來近年來玉龍雪山的積雪漸減，融雪量自然不如從前，水源變得不穩定，今年又缺雨，象山腳下的黑龍潭竟然近乎枯竭，再不來場豪雨，麗江就要缺水了！

好罷，脫下鞋襪拎在手中，赤足走回瑞雪客棧，雖然也替麗江人感到高興，可是，下這麼大的雨，明天的玉龍雪山之行，該怎麼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