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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魏徵〈諫太宗十思疏〉析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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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徵〈諫太宗十思疏〉析譯 2012/12/23

 

原文:臣聞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德義。源不深而望流之遠,根不固而求木之長,德不厚而思國之安,臣雖下愚,知其不可,而況於明哲乎?人君當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將崇極天之峻,永保無疆之休,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儉,德不處其厚,情不勝其欲,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長者也。

凡百元首,承天景命,莫不殷憂而道著,功成而德衰有善始者實繁,能克終者蓋寡。豈其取之易而守之難乎?昔取之而有餘,今守之而不足,何也?夫在殷憂,必竭誠以待下;既得志,則縱情以傲物竭誠則吳越為一體,傲物則骨肉為行路。雖董之以嚴刑,振之以威怒,終苟免而不懷仁,貌恭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載舟覆舟,所宜深慎。奔車朽索,其可忽乎?

君人者,誠能見可欲,則思知足以自戒將有作,則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則思謙沖而自牧;懼滿溢,則思江海下百川;樂盤遊,則思三驅以為度;憂懈怠,則思慎始而敬終慮壅蔽,則思虛心以納下讒邪,則思正身以黜惡;恩所加,則思無因喜以謬賞;罰所及,則思無因怒而濫刑。總此十思,宏茲九德,簡能而任之,擇善而從之,則智者盡其謀,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並馳,君臣無事,可以盡豫游之樂,可以養松喬之壽,鳴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勞神苦思,代下司職,役聰明之耳目,虧無為之大道哉?

主旨以「厚積德義」及「十思」進諫,來說明如何居安思危,戒奢以儉,克制私欲。勸唐太宗在「貞觀之治」取得成就以後,仍要牢記亡的教訓,以防微杜漸,弘德保功,使國家長治久安。

魏徵以政治家特有的敏銳眼力抓住了唐太宗「忘本」(忘記「以民為本」)、「忘危」(即忘記亡的教訓)的根本問題,針鋒相對地提出「十思」,以「思」治「忘」,實是一劑良藥。「思」是文眼,用一「思」字貫穿始終。這篇奏疏,在寫作上有很強的現實針對性。太宗在取得巨大政績後,逐漸驕傲自滿,他曾在群臣面前公開炫耀自己:「武勝於古」,「文勝於古」,「懷遠勝古」。於是漸漸改變過去的勤儉作風,生活日趨奢靡,不斷追求珍奇異物,修建豪華宮殿,並積極對外用兵,使「貞觀之治」的成果有喪失的危險。魏徵勸諫太宗指出他:「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儉」,「既得志則縱情以傲物」,不能「竭誠以待下」,必然使「骨肉為行路」,至親疏遠,君臣解體,離心離德,難於保守天下。從字裡行間,我們感受到一代忠臣──為使王朝長治久安而敢於直諫的高度責任、使命感。《舊書》曾讚揚魏徵的奏疏「可為萬代王者法」。這篇奏疏,唐太宗非常重視,說它「言窮切至」,使自己「披覽亡倦,每達宵分」。他還曾用「載舟覆舟」的比喻來訓戒太子。三代的一些君主,也經常攬讀此文,用來規戒自己。可見它在封建時代的重要意義。即使到了今天,文中「居安思危,戒奢以儉」的觀點,也仍有值得借鑒的現實意義。

析譯:臣聽說過語氣不卑不亢,令人警醒要求樹木長得高大者:語氣詞必須培固它的根部;想要河水流得長遠,必須疏濬源頭水道從比喻入手,以求「委婉」,給對方留點「面子」,給讀者啟迪和「緩衝」;想要國家安定必須積蓄他的道德仁義鋪陳排比,以一「必」字正面縱論事物之因果。源不疏濬卻希望河水得長遠,根不牢固卻希望樹木長得高大,道德仁義修養不深厚卻希望國家安定,臣雖愚笨自謙之詞,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表明此道理屬於一般常識,無庸爭辯,何況聰明有智慧的人呢一句反問,帶挑釁口吻,加重強調的意味,正是忠言逆耳之處君承擔帝位之重任(責任異於常人),身為天下之至尊(身分地位異於常人;或言領有天下的疆域),就該累積道德仁義與天同高德義修養之自我要求,亦該異於常人),才能長保無窮的福祿(福祿異於常人)(如果)不想到處在平安的環境中要省思到可能出現的困難危險(隨時有應付意外事件的思想準備),用崇尚節儉來禁止奢華,道德仁義修養不能篤厚(《易經‧坤卦》:「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大地的氣勢厚實和順,君子應增厚美德,容載萬物),情感不能克制慾望(則「積其德義」只是一句空話,這也就像樹根卻希望樹木茂盛,堵塞源泉要求河水流得長遠一樣荒誕欲「國之安」亦不可能(推事物之本源,以見君之必「思」必「戒」)

從前)所有的帝王(用「凡」這一統括詞,強調絕無例外,含蓄委婉地暗示太宗也在其內,足以引起其注意),恭敬接受上天大使命,沒有不在憂患深重(處境艱苦)時道德顯著,功業有成時道德衰落;創業時做得很好的確實很多,能堅持到底的大概副詞,表示不十分肯定的判斷很少(總說歷代君主得失之歷史現象──能善始不能善終、能創業不能守成普遍規律。難道取天下容易守天下困難嗎反問?從前取天下綽有餘裕,如今保天下卻力量不夠,這是何故啊設問,引出更為具體的分析論證?說起處在深重憂患狀態中(未取得天下時,奮鬥的方向很清楚,較易清醒,所以能團結臣民,必定竭盡心對待下位的人(這是「有善始者實繁」的原因);已經達到目的則擁有絕對的權力,缺乏監督制約,難免躊躇滿志,誤以為可為所欲為,就使氣任性對人傲慢「傲物」就失去人心,失掉國家竭盡誠意待人,那麼疏遠、隔絕的北胡與南越也會結合為一體上下團結一心,同甘共苦,休戚與共,故易於取得天下對人傲慢,那麼骨肉至親也會逐漸疏遠,互不關心,形同陌路君臣百姓離心離德,故難於保守天下。心態不同,其結果反差極為強烈)。即使用嚴酷刑罰來監督他們,用威勢和怒責懾服他們「傲物」的進一步發展──難免濫用刑威來對付百姓而這結果只能使存著倖免於罰的心理卻不會感恩懷德;外表恭順而心裡不服(若失去民心,即使動用嚴刑也將無濟於事)。值得敬畏的不在民怨的大小,而是人民的力量、民心的向背。須知這股力量就像水一樣,可以載舟,可以覆舟。(一事具有正反兩種力量;人民積怨到了一定程度就會爆發出來,最終將推翻君的統治,是應該特別謹慎的判斷句(又好比)用腐朽的大繩來駕馭狂奔的馬車(借喻:非常危險。典出《偽古文尚書五子之歌》),難道能疏忽不加重視嗎採直接議論方式。末農民起義摧枯拉朽的力量,太宗看得很清楚,他不願看到王朝重蹈朝滅亡的覆轍。歷代帝王不能善始善終的最根本原因是忽視了人民的力量)?

統領人民的君王,果真能夠:()知足(戒縱慾):見到值得喜的東西如器物美色時,就想到要以知足來自我警惕;()知止(戒奢華):打算有所作為、建造興建宮室。貞觀十一年,太宗先下令修飛仙宮,後又詔令修建老君廟宣尼廟,百姓為了服徭役長年不能回家,為此有大臣向太宗進諫,太宗卻說:「百姓無事則易驕,勞役則易使。」《新魏徵傳》時,就想到要適可而止來使人民安定(知止:知心之所安。減輕人民的負擔,取得民心()謙沖(戒驕躁):擔心到君位高而危險(人人覬覦)想到謙虛為懷,並加強自身的修養(謙受益,實際上是要「竭誠以待下」,以免君臣解體,離心離德()包容(包賢容眾,虛懷若谷):懼怕驕傲自滿會招來損失(滿招損)就想到江海居於百川之下游(才能容納眾多河流,成就其深廣()節遊(戒縱慾,勸勤政、仁民愛物):喜歡打獵遊樂,就想到古代君王打獵)以一年田獵三次為限度(不過份田獵,以示好生之德;或言以三次驅射為限度;或言打獵時圍其三面,網開一片。貞觀十一年二月巡遊洛陽宮,六月巡遊明德宮,十月獵於洛陽苑,十一月又巡遊懷州,狩於濟源()謹慎恭敬(勸勤政):憂懼鬆懈怠惰,就想到自始至終都要謹慎恭敬,勤勉政事()廣開言路(勸納諫、要兼聽):憂慮耳目被堵塞蒙蔽,就想到要敞開胸懷來接納臣下諫言:()廣開言路(勸去讒、戒偏聽):擔心進讒言邪惡的人為害,就想到端正自斥退邪惡的人()賞罰有據(戒賞罰不公、勸正賞):加恩於人時,就想到要有尺度,不因喜怒而獎賞不當()賞罰有據(戒賞罰不公、勸明罰):動用刑罰時,就想到要有尺度,不因喜怒而有所偏頗,亂用刑罰(喜以謬賞、怒而濫刑:互文)全面做到這十思(十條勸戒就能擴大發揚這九種道德選賢任能虛心採納臣下的正確意見並遵從(上之用人納諫,若能重其才德),那麼:聰明的人就會竭盡其智謀,勇武的人就會竭盡才力,仁的人就會廣施恩惠,誠的人就會獻出忠心(下之事上,有善的感從秉性氣質、品格能力區分智、勇、仁、信四種人,各盡其長。文武百官爭相奔走效命文武各盡其用;為政當分層負責,各司其職),君臣關係融洽(安然自在,互不猜忌),可以盡情享受遊玩的樂趣,可以怡養赤松子王子喬般的高壽,悠閒彈琴,垂衣拱手(不必親自處理庶務,天下就能非常平安)不必多言教,卻能感化天下(天子垂拱郅治。人君「積其德義」,臣民必懷其德,所有的人都會以其所長,為人君盡忠效力,達到國治民安的目的哪裡一定要勞費心神、絞盡腦汁,辛苦地代替屬下管理職務,役使聰明的耳目,虧損清淨無為、垂拱而天下治的至道(治國的最高法理)呢!明確提出人君必須做到「十思」,才能達到「垂拱而治」的理想目標。它有別於老子的「無為而治」,它要求太宗「居安思危,戒奢以儉」,是積極地求治,不是消極地以不治為治)

分段大意及結構分析

首段:(「起」而兼「承」)以「固本源」為喻,提出人君必須「居安思危,戒奢以儉」的主旨其重要性為「十思」厚植理論之根據。

太宗最擔心的就是國家安危,只要是為帝國的安危的意見他都能接受。魏徵深知此點,故所提建議都是為了朝基業萬世不衰。在此點上,君臣二人取得了高度的一致。

() 常見之物、常識之理設喻,以引出正題使抽像深奧的治國之道,顯現具體形象

1.正面之「起」:三句鼎立,皆以一「必」字做其因果。而主意則在:「積其德義」,以求「安」國。其他兩句,固係陪襯,然因果必然,於君「德」國「安」,自有強力警示也。

2.反面之「起」:由正面推引,以三「不」字承「源」、「根」、「德」之「深」、「固」、「厚」,而歸於「遠流」、「長木」、「治國」之不可得。是自然物理,也是人間事勢!

() 深入人君之道,辨析安危之理,反覆鋪陳。

1.人君之責任、身份地位、德義修養、福祿,皆異於常人

責任:承擔帝位之重任;身份地位:位處天下之至尊;

德義修養:該與天同高;福祿:長享無窮之福祿。

2.人君之念慮、戒持、德修、情操,皆需中其要,探其本,不可反其道而出。

二段:「轉」入郅治之道。指出人君有始無終、天下易取難守的原因,反面論證「居安思危」的必要性。亦為下段「十思」張本。

總結歷史經驗,並從創業守成、人心向背論述「殷憂啟聖」、「居安思危」的原理,而以「殷憂」總其樞紐。與孟子所謂「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之理互通。(「殷憂」精神的警惕,也是在為「十思」厚植理論之根據)全段未見一「思」字,而由「居安思危」,正面闡發「凡百元首」成敗得失之因由。

()總結歷史經驗,指出歷代帝王善始者眾、善終者寡的規律

1.「凡百元首,承天景命」:用「凡」這一統括之詞,從範圍上強調絕無例外,含蓄委婉地暗示太宗也在其內,足以引起其注意。

「承天景命」之義,蓋出自《尚書皋陶謨》:「帝庸作歌,曰:敕天之命,惟時惟幾。元首起哉!百工熙哉。皋陶乃賡載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元首叢膾哉!股肱惰哉!」

2.「莫不殷憂而道著,功成而德衰。有善始者實繁,能克終者蓋寡」:總結歷史教訓,反面論證「居安思危」的必要性。

劉琨〈勸進表〉:「或多難以固邦國,或殷憂以啟聖明」

《詩經大雅.蕩》首章:「天生蒸民,其命匪諶。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分析「能善始不能善終」現象的根本原因這雖是歷史之常情,但要「思國之安」,就必須以理性去克服

1.先反問,後設問:引人深思。「取之」與「守之」,主體皆在「我」。而「易」「難」似迥然不同,關鍵則在「我」之精神道德主宰。

2.指出「殷憂」與「得志」的不同心態結果反差極為強烈,以殷憂竭誠、縱情傲物自判斷,正面闡發「殷憂」之功用。

能善始,取之易」的原因:在殷憂,必竭誠以待下。上下團結一心,同甘共苦,休戚與共,故易於取得天下。

不能善終、守之難」的原因:既得志,則縱情以傲物。君臣百姓離心離德,故難於守天下。

3.對「縱情傲物」的危害補足一筆:其所引起的民怨是可怕的,即使動用嚴刑也將無濟於事。

《論語為政篇》:「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此云:「苟免而不懷仁,貌恭而不心服」。聖人早見及此!

()綜觀事理以警惕:從人民的力量和作用說明民怨的危險性

1.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而人民有怨,乃是最大的危險。「舟」賴「水」之力而能「載」,亦因逆水之性而致「覆」。一事具有正反兩種力量;

2.代帝王不能善始善終的根本原因:忽視了人民的力量

《尚康誥》:「怨不在大,亦不在小」。

荀子哀公篇》:「魯哀公問於孔子曰:寡人未嘗知危也。孔子曰:且聞之,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君以此思危,則危將焉而不至矣。」

「離婁」篇:「孟子曰: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

「朽索之馭六馬」喻世事之至危。《偽古文尚書五子之歌》。其一曰:「皇祖有訓,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寧。予視天下,愚夫愚婦,一能勝予。一人三失,怨豈在明。不見是圖,予臨兆民,懍乎若朽索之馭六馬。為人上者,奈何不敬!」。

三段:(合)人君居安思危之要:以十思端正品格、弘揚九德,有才幹者適才適所,才能達到「垂拱而治」的目的。(為本文重心、精華)

「十思」的核心內容是正己安人,但具體細節又有所側重。

()總提十思之綱目內容:

1.知足戒縱慾):欲無止境,唯「知足」可以滿欲。《老子》:「知足者富」。「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

2.知止(戒奢):《大學》首章:「知止而后能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

《老子》:「知足不辱,如止不殆,可以長久。」

3.謙沖戒驕躁):恪守職分,不驕不躁

《易經》:「謙謙君子,卑以自牧」

4.包容戒驕躁):包賢容眾,虛懷若谷,從諫如流

《老子》:「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為百谷王。」

《尚書大禹謨》:「滿招損,謙受益」

5.節遊戒縱慾):勸勤政、仁民愛物

《易經》「比」卦,爻辭:「九五,顯比。王用三驅,失前禽,邑入不誡,吉。」注云:「如天子不合圍,開一面之網。來者不拒,去者不迫。故為用三驅失前禽而邑人不誡之象。不相警備以求必得也。」

《禮記·王制》:「無事則歲三田。」

6.謹慎恭敬(勸勤政):勤於政事,不要怠惰

《易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行健」即不懈怠,「自強不息」,即「慎始而敬終」諺曰:「行百里者,半九十」。此正以戒「懈怠」也。

7.廣開言路(勸納諫、要兼聽):《唐書》:「太宗魏徵曰:人主何為而明?何為而暗?」對曰:「兼聽則明,偏聽則暗」。

8.廣開言路(勸去讒、戒偏聽):《隋唐嘉話》有記:「太宗嘗止一樹下,曰:此嘉樹。宇文士及從而美之,不容口。帝正,復何聊乎!帝意復解。」以太宗之英明而終難黜惡。讒邪之入所宜深思也。

9.賞罰有據(戒賞罰不公、勸正賞):獎賞要有尺度,不因喜怒而有所偏頗,胡亂獎賞

《大學章句》云:「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色曰:公嘗勸我遠佞人。我不悟佞人為誰。意嘗疑汝而未明也。今日果然。士及叩頭謝曰:南衙群官,面折廷爭。陛下嘗不得舉手。今臣幸左右,若不少有順從,陛下雖貴為天子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

《尚書故實》有云:「太宗常召三品以上,賜宴於元武門。帝操筆飛白古書。群臣乘酒,就太宗手中相競,散散常侍劉泊登御床引手,然後得之。其不得者咸稱登床,罪當死。請付法。太宗笑口:昔聞婕妤辭輦,今見常侍登床」

10.賞罰有據(戒賞罰不公、勸明罰):懲罰要有尺度,不因喜怒而有所偏頗,亂用刑罰。

《隋唐嘉話》記:「貞觀中,有河內人妄為妖言。大理丞張蘊古以其素狂病,不當坐。太宗以有情,令斬之。尋悔無所及。自後,每決死刑,階令五覆奏。」

()人君必須做到「十思」,才能達到「垂拱而治」的理想

1.上之用人,若能重其才德

2.下之事上:則必有善的感從秉性氣質、品格能力區分智、勇、仁、信四種人,各盡其長。

3.天子垂拱郅治:文、武兩類人各盡其用,君臣相安不猜忌

鳴琴:《氏春秋察賢》中說他「宓子賤彈鳴琴,身不下堂而單父治」。宓子賤孔子之弟子,擔任單父(今山東)的地方長官時,並未像他的前任那樣成天忙得焦頭爛額,而是常常身不出公堂,瀟灑自如地撫琴彈曲,結果把縣裡的事治理得順順當當,受到老百姓的擁戴:「這縣官會彈琴,不多事,是個好官。」

垂拱:《尚書武成》:「惇信明義,崇德報功,垂拱而天下治。」垂衣拱手,形容毫不費力。古時比喻統治者為政能分層負責,各司其職,不必親自處理庶務,悠閒自在,就能使天下非常平安。多用作稱頌帝王無為而治。

引言:古代王朝若沒有監督機制,皇權至高無上,很容易走向腐敗。因為沒有監督的政權肯定是腐敗的政權。於是,某些明智的皇帝選幾個諫議大夫,時刻提醒自己,作為維持其統治長治久安的「良策」。但這樣的制度主要靠皇帝本身的覺悟來維繫。當皇帝清醒的時候,還可以兼聽各方的意見;當皇帝驕橫剛愎、偏聽的時候,大臣的意見就聽不進去了,進諫者甚至有生命危險。

君臣倫理常影響國家盛衰,中華傳統文化精神,以「君臣」為五倫之首。《十思疏》之所以成為封建時代的君臣寶鑒,長期受到人們重視,主要不在「十思」的具體內容,而在於它揭示了守成時期防微杜漸的必要性。《貞觀政要》卷八載:有一次太宗問侍臣:「守天下是難是容易?」魏徵回答說:「很難!宗說:「任用賢能的人,採納諫言就可以了,怎麼說難呢?」魏徵說:「看一看自古以來的帝王處在憂患的時候,便能任賢納諫;一到處於安樂時,必定懈怠了,並且使進言議事的臣子感到畏懼。這樣一天天發展下去,最後國家便滅亡了。聖人之所以能居安思危,就是這個緣故。處於安樂而又要憂懼危亡,豈不困難?」這段話也就是《十思疏》的基本觀點。魏徵始終堅持用這個觀點說服太宗,就在寫《十思疏》後一年(貞觀十二年),有一次太宗又問侍臣:「創業與守成哪樣難?」房玄齡回答是「創業難」,魏徵卻說:「從古以來的帝王沒有一個不是在艱難時得到天下,處安逸後便失去天下,還是守成難啊太宗終於同意了魏徵的意見,說:「玄齡和我一同打天下,百死一生,所以知道創業難。魏徵輔佐我安天下,常常怕我富貴了就驕奢,疏忽了就生禍患,所以知道守成難。然而現在創業的艱難已經過去,守成的艱難正是值得我們大家警惕的」《十思疏》的主要思想就是提出了居安思危、防微杜漸的必要性。「貞觀之治」的後期之所以沒有多大反覆,就是因為太宗在一定程度上聽取了魏徵的這一勸諫。我們今天之所以取為借鑒,其原因也主要在此。

一、「君臣」之間乃後天以義結合之關係,是「相對」而非「絕對」。

孟子離婁篇上》云:「欲為君,盡君道。欲為臣,盡臣道。」《孟子離婁篇下》,更落實於行實:「孟子齊宣王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

二、先此的孔子即曾積極提示「自處」、「相處」之道:

《論語顏淵篇》:「齊景公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因為孔子是對齊景公問,重心自然是「君君」,其次才是「臣臣」。

魯定公直接問到君臣相處之道。孔子的回答就比較具體:《論語八俏篇》:「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對日: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

三、「忠」的落實,是「敬」:

《論語衛靈公》:「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後其食」。

孟子則擴及兩面。〈公孫丑下〉:「人之大倫也。君臣主敬」。

四、「敬」的真義是「不欺」,是能「犯顏」

《論語問篇》:「問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不欺」易,「犯顏」難。知臣之「不欺」為難,容臣之「犯顏」為尤難。

五、諷諫帝王,是冒險的事。批「龍鱗」,逆「聖聽」,需要大勇與大智。多少忠臣義士,盡忠講諫,結果呢?有的被挖心,有的被放逐。比干屈原的故事,千古流傳。但是,代著名諫官魏徵進諫唐太宗,卻大多被採納,不但沒有招來殺身之禍,還經常得到太宗的表揚。魏徵寫了《諫太宗十思疏》上奏後,唐太宗非常讚賞,親手寫詔書嘉許魏徵,並放置案頭,以資警惕。

明主賢臣,魚水相得,可以遇而不可以求!千古以下,唯唐太宗魏徵可以當之。大臣必具遠見。惟君為能採納其言。史稱「貞觀之治」,絕非倖致。終魏徵一生,忠其職守,敬其司事,不阿私,不曲附,犯顏不欺。太宗愛之,憚之,而終容之。太宗聖明有容,魏徵這篇〈諫十思疏〉,才能在歷史上炳耀千秋!《隋唐嘉話》多記其實。

()《隋唐嘉話》,記:「太宗每見人上書,有所裨益者,必令黏於寢殿之壁。坐臥觀覽焉」。這就是「兼聽」、「能容」的基礎。又記:「太宗謂群臣曰:始人皆言當令不可行帝王道。唯魏徵勸我,今遂得功業如此。恨不得使封德彝等見之」。

()「太宗每謂人曰:人言魏徵舉動疏慢,我但覺其嫵媚耳」。

()太宗會罷朝。怒曰:會殺此田舍漢。文德皇后問誰觸忤陛下。帝曰:魏徵每廷事辱我。使我常不自得。后退而具朝服立於庭。帝驚曰:皇后何為若是!!對曰:妾聞主聖臣忠。今陛下聖明,故魏徵得直言。妾幸備數後宮,安敢不賀」。

()最傳世一事,則是:「太宗得鷂絕俊異。私自臂之。望見鄭公,乃藏于懷。公知之,遂前白事。因語古帝王逸豫,微以諷諫,語久。帝惜鷂且死,而素嚴敬。欲盡其言。語不時盡,鷂死懷中」。

背景:太宗曾親身參加推翻朝,因而明白「亡之轍,殷鑒不遠」當上皇帝之後,總是不忘朝滅亡的教訓,也用以教誨其子:「舟所以比人君,水所以比黎庶。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初,採取減輕農民負擔的政策,一面適當地滿足農民對土地的要求,一面減輕賦役,與民休養生息。太宗登基後,開始一段是較有作為的,逐漸形成我國封建社會向前發展的高峰之一,達到了歷史上所謂的太平盛世──貞觀之治。因他常以朝的暴政為戒,不敢過分使用民力。他曾說:「朕每臨朝未嘗不三思,恐為民害」(《資治通鑒》卷一○九二)。他做到了節私慾,明賞罰,聽取下級的勸諫,從諫如流。

但到了貞觀中期,社會生產力有了較大發展,人民生活逐漸富裕,加上對外戰爭年年勝利,邊防日益鞏固,國威遠揚,在一片文治武功的歡呼聲中,他漸漸驕奢起來,忘記了「以民為本」和朝滅亡的歷史教訓,對人民作威作福起來貞觀十一年,他先下令修了飛仙宮,後來又詔令修建老君廟宣尼廟;二月巡遊洛陽宮,六月巡遊明德宮,十月獵於洛陽苑,十一月又巡遊懷州,狩於濟源。老百姓為了服徭役,長年不能回家。為此有的大臣向他進諫,如監察御史馬周曾在上疏中指出:「今所營為者,頗多不急之務」,百姓因「供官徭役,道路相繼」,「春夏秋冬,略無息時」而「咸有怨言」(貞觀政要》卷十)。他卻說:「百姓無事則易驕,勞役則易使」(《新魏徵傳》)。他不再像過去那樣高興地接受下級的意見。在生活上漸漸奢侈的同時,還有些崇尚空談,不務實際。魏徵看得很清楚。如貞觀十一年,太宗巡遊洛陽宮,泛舟積翠池,看到隋煬帝揮霍民脂民膏修建的亭台樓閣,便大發議論說:「(煬帝)將行幸不息,民怨不堪」,「遂使天下怨叛,身死國滅」,看起來他似應以為鑒,但最後他卻洋洋得意地說:「今其宮苑盡為我有。」(貞觀政要》卷十),並且照樣地「行幸不息」起來。又如要選撥人才,太宗說了千百遍,可是沒有像樣的行動。魏徵曾上疏說:「國家思欲進忠良,退不肖,十有餘載矣,徒聞其語,不見其人,何哉?蓋言之是也,行之非也。」(貞觀政要》卷七)。就在太宗越來越志得意滿,別的大臣都噤若寒蟬的情況下,魏徵卻在貞觀十一年的三月到七月之中,連太宗上了四疏,陳述自己的觀點。《十思疏》就是其中著名的一篇。太宗閱後,非常感激地說:「得公之諫,朕知過矣。」從此,下令改革政治,使代又出現較長時期的繁榮。

題解:本文選自《魏鄭公文集》貞觀政要.論君道第一》,寫於太宗貞觀十一年(637)作者任門下侍中(宰相之一)時,是此年所上四篇疏中的一篇。諫:下對上直言規勸,使之改正錯誤。「疏」是一種應用文體製,是古時臣下對君上疏陳事理得失之辭。古稱奏,自漢以來,或稱上疏,舊屬奏議類,後為應用文之上行公文;內容為論說文。

《文心雕龍奏啟篇》:「昔唐虞之臣,敷奏以言。秦漢之輔,上書稱奏。奏者進也。言敷於下,情進于上也。自以來,奏事或稱上疏。儒雅繼踵,殊采可觀」。又云:「夫奏之為筆,固以明允篤誠為本,辨析疏通為首。強志足以成務,博見足以窮理,酌古御今,治繁總要。此其體也」。本文標題雖係後人所加。然其內容精神,正係「明允篤誠」,「辨析疏通」。強志成務,博見窮理!酌古而御今,治繁以總要!是初郅治具有代表性不朽名作。中唐陸宣公贄的奏議之感人,也正是這種精神的承續。初文風仍存六朝駢儷之習。時代趨向,人難自外!本文志在窮理,而修辭仍駢散錯出。由於內蘊深厚,故不露華麗之跡。

作者:魏徵580~643),字玄成巨鹿曲城人,後遷居內黃(今河南省內黃縣)。是初年著名的政治家和歷史學家。末為避亂,曾一度出家為道士。後參加李密的反起義軍。李密失敗後他降,輔佐高祖李淵太宗李世民。拜諫議大夫檢校侍中,領導各史的修撰工作,太宗即位後擢為諫議大夫,常召入內室詢以政事得失,魏徵知無不言,敢於直諫,是史上最負盛名的「諍臣」,時人又稱之為良史。《書》的序論及《書》《書》《書》的總論,皆出其手,另有《次禮記》20卷,和虞世南褚遂良等合編的《群書治要》(一名《群書理要》)50卷。拜遷左光祿大夫,封鄭國公。貞觀十六年(642),染病臥床,太宗所遣探視的中使道路相望。一生節儉,家無正寢,太宗立即下令把為自己修建小殿的材料,全部為魏徵營構大屋。不久,魏徵病逝家中。太宗親臨弔唁,痛哭失聲。《隋唐嘉話》:「太宗梁公曰: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朕嘗保此三鏡,用防已過,今魏徵殂逝,遂亡一鏡矣」。其重要言論大都收錄在王方慶所編《魏鄭公諫錄》和吳兢所編《貞觀政要》兩書裡。

( 創作文學賞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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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洛西
2013/12/17 23:24
不好意思,那個我想要請問,魏徵認為「良臣」與「忠臣」最大的差別在所遇之主。若不以魏徵為前題,請問樓主認為良臣與忠臣最大的差別為何?
葉慶賢 岳飛詞〈滿江紅‧寫懷〉(m100227459) 於 2013-12-19 01:29 回覆:
感謝仁兄來訪切磋。在下看來,忠臣和良臣,泛言之,當可以無別。蓋,忠者必良,良者必忠;故忠良二字,往往並稱。要說有別,當是對名詞先下了主觀的定義之故,此即所謂的「名詞的紛爭」。這樣的說法,尚請  閣下指教為荷。謝謝您。

了客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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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利是首…
2010/08/02 13:45

這些文章發人深省,許多古人的理學哲學早為我們鋪下人生正確學習之路,首重「為人處世」,而非功利是首…


葉慶賢 岳飛詞〈滿江紅‧寫懷〉(m100227459) 於 2010-08-06 13:51 回覆:
所言甚是。人之一生,重在接受聖賢教育;領導人更是不可或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