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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苗之殤」後,一去不復返的信任
2016/03/25 09:30:01瀏覽765|回應0|推薦18

 

[心結] 缺乏信任的生活令人不安

 

§ 柏拉圖的洞穴

從毒奶粉(三聚氰胺)到有無疫苗,我們彷彿活在一個虛幻的世界,這個世界有太多的虛偽與謊言,所以我們信以為真的,其實都值得懷疑。

這個虛幻的世界,宛如哲學家柏拉圖(Plato)在《理想國》第七章所說的一個寓言故事:

 

一個地底洞穴中關著一群囚犯,囚犯們的身軀被固定,所以眼睛只能盯著牆面。牆面上有火和影,囚犯們於是自己歸納出光影的各種意義。然而那光影其實全是囚犯背後有心人的操弄。有天,一位囚犯掙脫了枷鎖,逃出了洞穴。他看見了陽光底下的萬事萬物,才理解自己身處的洞穴所見的光影全都是被操弄的幻象。

 

當我們說生活充滿各種不可知的事物,支持我們能夠保持身心平衡的生活,靠的就是對於他人與環境的信任。如果我們不信任任何一位廚師、種植農作物的農夫、豢養牲畜的牧人,以及加工廠的員工,我們可能會絕食而死,或者在壓力中失去對於飲食帶來的快樂。

社會心理學家多伊奇(Morton Deutsch)認為人際之間的信任,是人的一種本能。我們可以通過對孩童的觀察驗證這個推論,當我們拿食物給孩子,孩子基本上都會接受。但有些成人為了跟孩子「玩」,會故意拿食物靠近孩子,當孩子伸手要取食,又故意挪開,讓孩子拿不到。

不難發現,本來孩子是基於對人的信任,認定拿食物靠近的成人確實要「給予」,但當受騙幾次,就會將被欺騙的經驗烙印在心理,之後當成人不想跟孩子玩,而是想要孩子用餐時,就會造成孩子不大願意進食,以及對成人信任感降低的反應。

隨著孩子長大,可能我們已經淡忘了襁褓時期,成人向我們開的「玩笑」,但欺騙對情感造成的傷害並沒有那麼容易忘卻。因為人還有自我保護的本能,記取情感傷害的教訓,進而避免傷害,使人能夠在環境中生存。

 

 

§ 信任感與不信任感的差異

我曾聽過一個說法,男女的分手條件有一個差異,就是計算的方式不同。男人分手宛如「打地鼠」,只要不踩到這幾個點,他們就不會提出分手;女人則採用累進制,隨著不同事件一一扣分,當扣到一個標準以下,就會提出分手。

 

同樣地,信任感依靠的是累進制,但不信任感卻往往能瞬間崩盤。

如果崩盤的次數多了,久而久之,民眾就會像拒絕相信成人的嬰兒,他們不會再輕易的接受成人的說詞。

近日毒疫苗事件造成的恐慌,突顯出當前社會不信任感幾次崩盤,就再尚未重構之際,又再次面臨打擊的結果。

那麼為什麼信任感重建那麼難,不信任感的迸發卻如此容易?

關鍵就在於組成信任的心理三要素:風險評估想像力輿論效應

 

風險評估與囚徒困境

多伊奇在他生涯的兩本重要著作《衝突的解決之道》(The Resolution of Conflictand 《分配正義》(Distributive Justice)中闡釋了信任與風險的心理分析。他的論點來自經濟學的「囚徒理論」:

 

假設有甲跟乙兩位木匠,每天各能生產一張木桌,並且他們手上各有500元。

現在有一把效率更高的刀,要價800元,如果他們合作,各出400元,他們能夠把刀買回來,共同使用,增加彼此各一半的效率。

可是問題來了,如果把錢交給甲或乙去買,可能錢被其中一人獨吞。或是之後刀子落在甲或乙手上,可能其中一人會能佔為己有。

如此另一人非但拿不到刀子,還會失去手上的錢。

 

故風險評估如下:

A.     最好的情況:

甲出400 乙出400 甲、乙各有100 刀。

 

B.      最差的情況:

甲出400,乙侵佔甲的錢,則乙所得增至900,甲剩100

乙出400,甲侵佔乙的錢,則甲所得增至900,乙剩100

甲出400 乙出400 甲有100+刀、乙剩100;乙有100+刀、甲剩100

 

C.      囚徒困境的思考:

既然AB方案都會造成所得降低至100的風險,那麼維持現在手上各有500反而安全。於是甲、乙選擇不合作。

 

現實社會也是如此,互相不信任,至少彼此都不會受到傷害。如果民眾信任疫苗廠商,而疫苗是假的,則會受害。不打疫苗,至少不會有被毒害的風險。或者應用在感情上,當某些人認為「找一個愛自己比較多的人」,勝過「找自己愛對方比較多的人」在一起,其背後的心理動機便是為了降低付出多卻沒有回報的風險。


 

想像力與責任心

傳播史上有個著名事件,就是發生在美國1938年的《世界大戰》(The War of the Worlds)廣播劇。當年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在萬聖節時播送了一檔廣播劇,劇情描述外星人的飛碟降落在新澤西州。因為廣播劇的形式採用似新聞播報的方式,造成百萬民眾信以為真,引爆恐慌,甚至造成經濟災難。

人所作的事實判斷,並非全靠感官內容,還包括對認知內容的想像。由於我們不可能什麼都知道,所以除了知識,就必須靠想像力去推展知識,以構成理解。

好比如果長輩經常對孩子灌輸「越漂亮的女人越不可信」、「禿頭的男人比較好色」的觀念,即使孩子沒有真的被漂亮的女人騙過,或者認識十個漂亮女人,但僅僅被騙過一次,都會讓他本來對這些觀念的想像加深。

有些人甚至在真正遇到長輩說的情況之前,就已經被自己的想像力傷害。

然而,信任需要想像,這就成了現代廣告行銷和品牌建立的核心思想。但同樣地,一個品牌建立信譽需要幾十年的歲月,卻可能在一次危機中失去過去幾十年建構的信任。

英國政治哲學家昂諾娜‧歐尼爾(Onora O'Neill)《我們為什麼不再信任》(A Question of Trust--The BBC Reith Lectures 2002)一書寫道:

 

除非我們能建立一種大眾文化——尤其是媒體文化。在那種文化裡,我們可以信任別人不會欺騙我們,這樣我們才能判斷我們可以合理地信任哪些人和事。如果我們對新聞標準抱著浮誇且不切實際的理想,懷疑文化就會繼續存在。

 


我們的想像力,有時讓我們變得不負責任。

好比我們把新聞人員的從業道德想得太完美,以為他們一定會盡全力報導真相,那麼我們等於是割讓我們自己監督媒體的責任,讓他們為所欲為。相反地,如果我們把新聞媒體想得太邪惡,那麼我們就不可能獲取任何真實的資訊,因為不管他們給我們多少真實的資訊,我們都不會相信。

 

輿論效應:月暈與逆月暈

人們擁有邏輯推論的能力,但人也很難避免以偏概全的理解他人。

信任關係有時就左右在我們對人的偏見上,這方面牽涉兩種心理效應:

 

A.      月暈效應:當我們看到一個人的優點(缺點)時,我們會不由自主的放大這個優點(缺點)。好比一位成績優秀的學生,教師很可能會讓為他的品行應該也不錯。反之,國文老師對於國文成績最好的學生,可能會認為他的其他科目表現也不錯。

B.      逆月暈效應:如果月暈效應是通過個別表現推論其他表現,那麼逆月暈就是反過來通過其他佐證來推論我們聚焦的主題。好比當一位老師聽見幾個學生說丙的壞話,他在觀察丙,或是給丙打成績時很可能會不由自主的給出低評價。

 

偏見對我們造成的影響,使得我們無法就事論事,對一個人過份推論,或是通過過多二手的、帶有偏見的消息來源去論斷一件事。這都會讓我們在一個錯誤的基礎上展開我們的信任關係,以及不信任關係。

 

 

§ 善意之下才有信任

不信任的情感下,隱而未發的是恐懼,而恐懼帶來的唯有傷害。

建立信任,靠的不是一個人,而是群體共同建構起一個值得信任的社群。誠如多伊奇在《衝突的解決之道》寫道:

 

「信任根於人之所欲,而非人之所惡。」

Trust: "confidence that [one] will find what is desired [from another] rather than what is feared.")(p.148

 

多伊奇的哲理,率直道出:信任感的建立在於喚起每個人人性中的「同理心」

大家都是有兒有女的爹媽,哪個爹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的長大,那麼生產食品也好,疫苗也罷,都應該用避免自己的孩子會受傷害,而是哺育孩子長大的心態待人處事,包括生產與製造各種產品。

光靠恐懼,無法建立信任,只能建立表面的和諧,那使我們消極的不做為,而不是積極的有所做為。這種「多做多錯,少做少錯」的心態,無法使社會進步,試想為了避免有毒疫苗,乾脆不生產與不使用疫苗,其對社會與孩子造成的健康危害恐怕更大。

可是善意無法通過包裝輕易喚回,正如被砸碎的信任感難以重建。光依靠事後法律的懲罰,那還是根於「以惡制惡」,遏止多於促進,禁止多於鼓勵的負面作法。

所以我們或許不應該滿足於懲罰失職者帶來的快意,告訴人們「做壞事受懲罰」,而是多通過實際作為鼓勵那些優質的廠商,通過教育宣揚人與人的同理心,方能真正逐漸重建民眾對社會、有關當局和廠商的信任。

 

[解語] 信任出於同理心、社會責任感與天生的善意,並唯有信任方能換得信任。


 

( 時事評論兩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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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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