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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9/08 01:30:07瀏覽1661|回應0|推薦12 | |
重新粉刷的牆面,也無法掩飾半世紀的斑剝,鼓起了漆面,就像背後有人吹進一口氣。 阿紫提早到了,拿了鑰匙進入房裡。她坐在床邊,望著床沿對面的窗戶。窗外是一片天,向前可見地面螞蟻般的行人、火柴盒般的房屋;向後,她退無可退。 無數次,阿紫告訴自己不該再和清江見面,但她又一次打破諾言,又一次在下班前,掙扎到最後一分鐘,發了信息給在家等待的老公。 「今天要加班。」五個字,一個謊,誰受傷? 罪惡感只是阿紫內心一小部份要面對的冒險,其他的部份是等待,是焦慮,是不捨,是愛與戀。 只要見到清江,所有的不懂,都不再是問題,就像習以為常的睡前禱告,為的是完成想念的儀式,而不是放棄想念。 也許再也不見,所有的千迴百轉,就會回歸平淡,就像拔掉插頭的音響,也許腦中還有殘響,但殘響終究會變淡,淡到我們回歸戴著面具的家庭,繼續用體面和禮貌包裝生活。 清江沒來,房間的電話響起。 阿紫從恍惚中的彈起,拿起電話。 大堂來電,問阿紫兩個小時的住房時間要到了,要不要延長時間。 「不好意思,因為已經超過九點了,如果要增加時間,必須要付過夜的錢。」 「嗯,好。」 阿紫唯唯諾諾的答應了,這個夜晚,她沒打算在這裡待上一夜,到此刻一切又像順理成章的事。
清江耽擱了,他平常下班習慣搭乘的公車沒來,他只好走到兩公里外,去搭乘另外一輛公車。 打車軟件,傷天害理的事幹了不少,這樣的企業推出的產品,清江不屑。 可是清江不知道,他以為順理成章談戀愛的姑娘,是個結婚多年,小孩一個上小學,一個上幼兒園的妻子。 阿紫寂寞很久了,從出生就沒有感受過溫暖,她雖然來自一個父母俱在,家庭健全的家庭,還有一個從小發誓要保護她的哥哥,以及任她擺佈的弟弟,但她就是無法感受到溫暖。 她的心是鐵做的,天生沒有感受他人喜怒哀樂的神經。 清江的心,他沒有心,他是工作機器,他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征服。 阿紫是他征途的一道坎,自從見到阿紫,他們無意識的選擇了彼此。一方作為無聊家庭生活的調劑,另一方作為繁忙工作以外的慰藉物。 清江攔不到出租車,天上開始下雨。 摸著公事包,清江有點擔心包裡的筆記本,但他想到這個名牌包的價格,相信這個包不會讓他失望。 找不到一塊擋雨的地方,清江忍不住笑了。他拿起手機,查詢附近的餐廳,打算就近用餐。
阿紫不小心打了一個瞌睡,再睜眼,窗外不知何時白日褪去,夜空高掛。 天上沒有星星,地上的螞蟻和火柴盒,只能看見附近大樓的燈火和地上的車燈。 阿紫知道清江不會來了,奇怪的是,今天她並沒有害怕被老公發現的緊張感,內心特別平靜,平靜的不像一個人。
閩南語的歌,在麵攤的架上響起,清江問老闆是哪裡人,老闆說他來自台灣。 「台灣人不是應該都很有錢嗎?怎麼會在這裡賣麵?」 「二十年前可能來的都是老闆啦!現在都嘛是來打工的。」 「打工打到賣麵,呵,你這算成功,還是失敗?」 「少年仔,活下去就是成功。」 「對。」 清江端了碗豬腸麵,找了位子坐下,他一身濕,老闆看了會兒,拿了條毛巾給他。 閩南語歌聽起來特別滄桑,清江想起剛來這座城市的時候,大家說這裡是魔都。他一點都不怕,在老家,多得是活得像鬼一樣的人,魔跟鬼有什麼不同,他分不清,也沒心思去想。 現在,聽著音樂,清江有點成功的感覺,因為他終於有餘裕想些有的沒的。
阿紫進入浴室洗了一個澡,拿出筆記本,預習明天會議的資料。 看到眼皮抵抗不了沈重,阿紫走下床,把筆記本收起來,從包裡拿出《聖經》,她跪在床邊,雙手十字交握,為身邊的所有人祈禱。 今天祈禱的時間特別長,有如聖靈附體,阿紫滔滔不絕的訴說著,有祝福、有憐憫、有不捨、有嘆息、有誓言、有哀求。 最後,以給清江的小心願做為結尾。 「我希望,我希望他再也見不到我,我也不見他。」
清江找到一輛共享單車,他開心的拿出手機,這才發現許多條阿紫的留言,以及來電。 雨一下停了,他拿著手機,傻站在原地,一口氣看完阿紫每條訊息的內容。 清江無奈的淺淺一笑,騎上單車,一邊唱歌,一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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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