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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屆宗教文學獎‧小說佳作】嘿,老兄
2014/03/28 16:31:01瀏覽672|回應1|推薦2

〈喜歡生命,聆聽寂靜--第十二屆宗教文學獎短篇小說佳作〉

 

嘿,老兄

 

◎撒比娜

 

我就是忍不住去想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忍不住去問,「老兄你是怎樣的人?」……當我意識到我的左心房有力的鼓動著,我變得更渴望知道你的過往。離開醫院,劫後餘生的奇異感逐漸稀薄,當身邊的人習慣我的重生,日子返回尋常之後,我變得很喜歡市立圖書館、餐廳洗手間以及車站月台諸如此類的地方。我渴望安靜,適應原本屬於你的心跳。我本來想去上禪修,可是想到要和一群四五十歲的成功人士,像無知幼兒乖順的一呼一吸,吃飯睡覺,開口閉嘴都要按照嚴謹戒律,我覺得也是束縛,我開始厭惡律法、常規和偽善。「生死交會,術後會有創傷症候群,性格大變,情緒異常。」回院複診,主治醫師發現我其他的後遺症,果然是國內器官移植的權威。「徐小姐,妳要知道,器官移植不會影響妳的精神狀況,不要鑽牛角尖。」起初,我像念咒語一般,無時無刻複誦著醫囑。我想強迫自己相信,老兄,你與我金塊、現在及未來都不相關,我們是永永遠遠的陌生人了,心臟不會有思想,也不會傳達訊息,只是機械式的運送血液。出了醫院大門,我轉身又想問你,「你會好奇誰拿走你的心臟嗎?」伴隨我三十多年的那一顆心臟,被方向盤壓的殘破不堪,不知到醫院最後如何處置,是否所有曾經存在那裡的影像聲音也都銷毀了。我回到學校,是大一英文寫作的講師,一女中畢業,考上文組第一名的外文系,考取教育部留學獎學金,在美國東岸拿到比較文學碩士,兩年前,回到國立大學一邊教英文寫作,一邊寫博士論文,家族裡唯一念國文大學、喝洋墨水的孩子,男友是上市上櫃公司的股票操盤手,菁英中的菁英。說不定是你活一輩子都看不見的世界,也許你是個刺青的地痞流氓,討債的暴力集團,或是流落街頭的年輕遊民,只是流著和我一樣的A型血,剛好抗體比對又十分吻合的兩個人。現在的我,不能跳高,不能到海拔1000公尺以上的地方,不能過度悲傷……也不能觸及你的任何事。你生前簽署器官捐贈同意書,已經決定我們認識彼此的可能性接近零,「是個男性,死時三十二歲。」手術前護士冷冷地說道。與我同齡,我們的相關僅是如此,再無其他。

 

我恍惚的時候,我媽總要帶我去驅魔,一開始,我跟著她緊張兮兮,深怕什麼不乾淨東西附在我身上,去看了玄陽天女、濟公活佛、三太子,甚至進了地藏菩薩廟,要驅趕你,要感化你,要讓你知道,人鬼殊途,莫妄留戀人間燈火,當逕往西方淨土為上。後來我仔細一想,我原本就愛發呆,從小人們不注意的時候,我就恍惚起來,覺得輕鬆自在,當我們愈優秀的時候,表示也愈奸詐狡猾了。我覺累,所以能不籌謀不言善道,甚幸,不是因為你的關係,不過當前我行為有異,你就會成為代罪羔羊,對你真是不好意思了。不經意哭泣的時候,也會嚇壞所有的人。和男友金融界的朋友喝酒吃肉,慶祝我恢復健康,深夜要續攤的時候,我哭了出來說想回家了。男人說,「妳以前不是這樣的,很能和大家說謊笑笑的。」聽到這話,以前我會難過,不符合對方的期待,是我此生最大的痛苦,我老渴望被喜歡,不要被排除在主流之外。那天一個人坐計程車回家,忽然驚覺,原來一點都不喜歡燈光昏暗的夜生活,不喜歡那些老是談股票、房地產、期貨政府債券的金融菁英們。我討厭的東西愈來愈多,不再是隨和、開朗的甜妞兒。他們說我換心後變憂鬱了,我以為是真的,很擔心,因為憂鬱是負面評價,我受不了。可是後來發現,沒換心之前,我也是愛哭的,只是沒人在乎。中學看到弱勢同學被集團嘲弄,就是霸凌不是嗎?我冷漠看著被欺負的低收入戶的同學趴在桌上哭起來,以為自己不出聲就無罪,那時我回家的路上也是滴著淚。操弄學術權衡的系主任說,「如果妳不知道誰是老闆,你就投反對票吧。」虫霸的學閥要趕走才高八斗、功禍震主的下屆主任候選人,叫來菜鳥講師面談曉以政治現實的道理。偷偷去送被驅趕的一方,無人的研討室日光正盛,學院如晨曦,清亮乾淨,是原來的樣子。光明之人前方卻無路可走,我還沒說對不起,對方一句「徐老師妳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能做也只是沈默的淚流不止。大多數的時候,我都想哭,因為不在人前哭,成就了旁人認為的正常。嘿,老兄,在海水淹沒你之前,你是正常的人嗎?但願你不是。哲學家維根斯坦說,沒有說的才是最重要,果然如此。

 

每有情色傳聞,自己的男人習慣說,「男人嘛,在外面總是逢場作戲,那些女的,沒妳好。」乍聽之下,我覺得新穎地以為自己是女王,弱水三千的那一瓢,其他鶯鶯燕燕都是臭水溝的汙穢。不知為何,如此的褒獎,男人車開走之後,我止不住淚流洪災。我沒說,「老娘不信你說的鬼話!」讓他以為我是真心得意的,這樣的我們,在一起了八年,在台灣波士頓留學生茶會認識,都是金字塔的塔尖,我老恐懼自己不夠好,不夠優秀,不夠主流,所以提醒自己不要走開,不要偏離常道,真是飲鴆止渴的漫長歲月。所以自己被眾人也被自己給綁架了,我還怕給我心臟的你不夠好,真是太可笑,不是嗎?

 

嘿,老兄,對不起,你把心給一個成天碎碎念的女人,也算是倒楣了,你都火化了,還不安生。我媽以為是你騷擾我,事實上,是我抓著你不放。聽說魂魄對於淚水的溫度很敏感。你老媽會哭你吧,你的馬子哭你是一定的,你分的清楚,是誰的心臟正在哀嚎嗎?晚飯後在餐桌改完學生的考卷,世俗的角色結束,我無預警的淚流不止,一邊洗碗的媽慌張的又要帶我去看濟公活佛了。我媽務實的很,總認為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正積極設請有道行的法師作法鎖住你的魂,像是下達保護令,讓你不得靠我一步。

 

今天,天氣晴,溫度……大概是21度C,只是薄涼。正值初冬,你好嗎?我去看了一個鄉下沒有名氣的廟婆,她不像濟公或三太子激情嚇阻訓誡亡靈勿擾,她只是溫溫的說不要喚起你的意識,讓你安安穩穩的睡著就好。我也想如此,可是總不自覺的想觸摸左邊的傷口,一段時間下來變成習慣,我總在確認,我的心跳還在否,你後悔了嗎?有時候我真的擔心你反悔了,起死回生的我,拿到你的心臟,按照排序,我的死亡在你之前。你可以不要跳下冰冷的海水的,你可以咬緊牙關,撐過某一群野蠻人的羞辱,愛人的背叛、好友的謊言、驚見的社會黑暗、辦公室的政治鬥爭,難過的走過這個夏天,當炎熱結束,你也就舒坦了,而我等不到捐贈者,無望的死去,我們的結局會完全翻轉過來。我該慶幸你的絕望,該感謝你的跳海自殺?...這就是人類的世界,通常只能保全一方。如果我們同時都安然存在,不行嗎?真只是零和賽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幫著系主任鬥垮挑戰者,熟練的同黨事畢對驚若寒蟬的我,「妳會習慣,即使是教書、做學術的地方,只有當權者的這一邊可以活下來,妳得罪老闆,即使離開這裡,外面也沒有妳可以混的。」「下個學期,我們都拿到的聘書,這就很實在。」我沒有選擇離開,因為我中年失婚的老媽需要一個大學老師的女兒,要結婚的男人喜歡我在潔白優雅的象牙塔,此外,離開之後,也找不到沒有集體暴力的地方,如果是這樣,去留就沒有差別了。你活著的時候,心裡有公平正義、是非善惡嗎?還是像我一樣氣都不敢喘一下,就完成了他們的好事了,從小到大,老是當幫兇呢。你已了結的一生,是為難人的,還是被難為的呢?醫院不會透露關於你的一切,而我老是盼望有一點蛛絲馬跡。我跟主治醫師說如果對方有經濟困難,我可以幫助,我設下索取情報的圈套,而經驗老道的主治醫生不是省油的燈,口風密實。

 

「所有器官移植病患,都不應該知道器官捐贈者的一切,不只是法律規定,是為了雙方好,避免衍生不必要的社會、心理問題。」

 

「妳有聽到什麼,看見什麼,都不用擔心。」

 

「這麼多年來,我們聽見很多離奇的事,有些人看到槍決現場,有些人常聽見有人哭,有些人夢看到一大片橘子林。」

 

「事實上都沒有醫學臨床證據,一個人發生過的事,記憶的影像聲音,不是存放在心臟,而是腦部細胞的作用。」主治醫生指著右額說道。然而我的問題是,我從來沒看過你聽過你,才覺得落寞。

 

我會想,你之前是做什麼的,有什麼惡習?是不是也跟其他男人一樣 ,自吹自擂,只有自尊,沒有尊嚴。我知道,因為我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我可以盼望我正在說話的你,一個純粹清爽的男子。論及婚嫁的男人老說,「妳要的那種男人,是國父孫中山吧,歐,國父也是很多情的。那個男人,不是還沒出生,就是死了。」嘿,老兄你最好不要太爛,不要讓我變成神經病,一昧無知把你想成是個乾乾淨淨的人,不只是男人。這個世界,有男人,有女人,可是,真正的人,已經很少了。余秀美是系上的行政祕密,在學校學的是會計、英文打字,可是真正專業是擔任老闆的眼線,終日監督戒慎恐懼的教授講師們有無二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無人可治。銷假回學校看到她,知道她迷信,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句,「動了手術,從鬼門關回來,好像可以看到一些意象,秀美姊你家裡可能會有點事。」只是巧合,還是自我預言的實現,後來她先生酒醉駕駛撞到安全島,一臉烏青,同時也進了警局。在那之後,她老是躲我遠遠的,也不敢隨意招惹。原來對人說,我有靈異特質,可以保護自己,人都不怕眼前的活人,只怕看不見的鬼?這事又是拖你之福了,我怕會養成習慣,畢竟不怕人只怕鬼的人這麼多,無法可施的時候,我就提到你好了,你真是運氣不好啊。

 

今天,還是冬天,真正寒冷的一天,溫度是13度C。在兩方家長會面的圓桌上,我媽喜孜孜地和未來的婆婆拿著黃曆看日子。她們忽然記起女主角,一起轉向我,我站起來下意識地雙手合十,睜開眼之後,轉身離開。又是嚇壞眼前的眾人。「她瘋了!太嚴重了。」我想席間的親友驚嚇不已。我媽只是無言蕭瑟,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孩子。走在街上,我在流淚,到底為什麼呀?不想結婚?不喜歡那個男人?厭倦母因女貴的老媽?我很遺憾,沒法讓眾人歡喜,我很高興,關於我的決定。

 

我想要安靜的面對我自己,車禍打前,一直就很渴望,可是不敢現在以你之名,我任性成為他們眼中男魂糾纏的怪女子。老兄,讓你蒙受不白之冤,你已經給我僅有的一顆心臟,如今還要承受罵名,真是虧大了。我流淚,我老想知道你是怎樣的人,其實是更想知道我自己吧,只是纏著你繞圈子,真是不得安寧的往生路啊,不知道你會不會這般埋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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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5/01 16:32

你們台灣的評比審委們閱文品章很怪哉!

不像宗教的意境,且沒有那個醒思,缺乏宗教理念文韻都能獲獎?

就好比如武俠的,不懂武俠在串場戲! 

姑娘騎大牛瞪著瞎老翁,不知胡琴在拉哪一弦?還得首獎??離譜了

沒有人物搭配對話的武俠小說,如老古唱聲機,喇叭開了,揪耳傻聽唸故事,電視戲上這演員男女角旦,小生,老翁,莽夫,流痞無賴,商賈,圈地土魁的,故事角色若不演戲不對話,單聽唸故事就過了橋,金庸武俠會這樣嗎,古龍的會這樣嗎?其它的各派武俠小說沒有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