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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1/25 05:56:21瀏覽699|回應0|推薦7 | |
Excerpt:無名氏的「無名書」六卷 嚴格說來。這是一本詩小說,或哲理小說,更是一本文化小說,或者是一冊介於文學藝術與人生哲學之間的書。此書的風格,主要採用散文詩體,而且,是多種散文詩體的綜合。因為,它包含抒情散文詩,哲理散文詩,歷史散文詩,社會散文詩,政治散文詩,心理散文詩,宗教散文詩,及風景散文詩等等。全書幾乎由將近五百篇散文詩所匯合而成。在藝術手法上,它試著熔各派於一爐。它囊括了浪漫主義、寫實主義、象徵主義、唯美主義、世紀末頹廢主義 (今日荒謬派的前身),以及心理意識流一派等等,兼參考中國傳統白話小說的一些特點。 ——無名氏,〈我的文學觀〉 無名氏曾自述,「無名書」共256萬字,從1945年寫到1960年,一共寫了16年。 而時隔六、七十年,我斷斷續續經過近三個月的時間,終於讀完「無名書」六卷:《野獸‧野獸‧野獸》、《海艷》、《金色的蛇夜》、《死的巖層》、《開花在星雲以外》、《創世紀大菩提》。 小說主角印蒂原本是師範學校的學生,在畢業前一個月失蹤,成為一位革命份子,歷經北伐、反共、清黨、抗日,而其中讓人印象深刻的場景包含海上的月夜、西湖的遊船、印緬森林的行軍、華山的隱居…… 如同無名氏所述,「無名書」集結了浪漫主義、象徵主義、頹廢主義等各種風格,加上他獨樹一幟的文字更引人入勝,然而這部奇書該如何評價呢?透過以下約莫 3000 字的書摘,雖僅占小說千分之一的內容,但或許大家試讀之後會有一些感覺吧! http://www3.nmtl.gov.tw/Writer2/writer_detail.php?id=1789 作家:無名氏 本名:譜名卜寶南;易名卜乃夫 筆名:卜寧 文學風格: 無名氏的創作文類以散文、小說為主,兼有詩及報導文學等。四○年代以《北極風情畫》、《塔裡的女人》而聲名大噪,其後以文革背景書寫而成的作品「無名書」六卷,開創中國現代「哲理小說」的先河。無名氏的小說,打破五四時期感時憂國的限制,不單寫政治、罪惡,也寫愛情、歡樂,一方面不拘泥於中國現實政治,一方面又能緊緊地扎根在時代的生命洪流裡。司馬長風曾評:「其超卓的成就,在突破性的獨創:一、風格的獨創;二、在廣大和旨趣上,都踏破前所未見之境;三、在造句練字上,表現了超卓的創生力。」他的散文題材廣泛,有直書戰時情景,寫自己的愛情觀與戀愛生活,也有透過真誠深刻的觀察,書寫人生閱歷。詩作是早期在大陸所寫,表達對中共黑暗統治的強烈抗議。報導文學則回憶早年於大陸勞改、受虐情形,其中剖析大陸真相、揭穿中共面目的《紅鯊》,論者將其與索忍尼辛《古拉格群島》相比。 【Excerpt】 《野獸‧野獸‧野獸》 「人的過去是生物,現在是生物,將來也是生物。是生物,就是自然的-部分。人只有在精密觀察自然時,才能了解人在自然宇宙中的地位和發展。我給你看這隻瘠蠡的眼睛,你不能從它找到一點啟示麼?」 「我毫無啟示。」印蒂微微抱歉的說,他已由激動轉成平靜:「您以為的『啟示』是甚麼呢?」 印修靜先生嚴肅的靜靜道: 「人的思想意識,正像這瘠蠡的眼睛一樣。瘠蠡的眼睛,隨外來光線明暗而變化,人的思想意識,也隨外在的內在的光線而變化。外在的是客觀的物像及其情調,內在的是主觀心靈及其情調。你現在滿腦子滿心所裝的,正是五年前你所厭惡的一些機械的「反應」。你反應且適應這個時代的大情調和你自己年齡小情調。正像瘠蠡眼睛一樣。你思想顏色按期會規律的變遷。你此刻的思想,用不著我辯駁,將來會自動變色的。」 「變又算甚麼呢?一切總要變的。」 「是的。一切總要變,但不斷變的結果,有一天,就會補捉住一種比較不變的事物。你現在所抓住的,只是浮動的、變化的,你還不能突入那較深沉較不變較永恆的存在精素。假如你常常深沉的觀察大自然,就能擁抱那較恆久的真理和智慧。因此,你應該把你目前的心理狀態,看做瘠蠡的一種白晝顏色,你將來還要產生黃昏顏色,這以後,還會有夜間顏色。」 (p.43~44) 《海艷》 這是一種純粹造形的生活。他生活在一些形象裡。通過這些形象,他玩味一些光和影,明和暗,顏色和氣氛。他用心靈來撫摸這一切。生命的最高圓全就在這一撫摸。撫摸裡產生幻象。一朵一朵又一朵幻象空靈如玉,逗他無限耽溺。除了這些,他的感官再沒有抽象糧食。他的生活從沒有這樣透明過、空靈過。即使他走在沼泥中,感覺也仍然騰雲駕霧,經常醉溶溶的。光怪陸離的萬象都兜籠上一種恍惚雲霧,又彷彿蒙了一扇神秘薄紗,原來的粗糙枝幹都被遮掩和過濾了,只透出一圈神秘的美。即使是一條飄滿油脂污垢的渾濁小河,在昏黃月色裡,也有一種朦朧的神秘美。掛一片幻想的月色,整個人間也可愛得多了。他詫異:為什麼先前那麼一條醜惡溝渠,現在卻也有一種光豔,而他過去竟從未看出它們。可知他自己觸覺裡還藏有許多財寶,未被他開採過。然而,這一切又必須環繞著純粹的形相,並且著重於形相上的光和影、顏色和線條,一些勾勒和筆觸,把這些孤立且抽象起來,再用一雙燃燒著想像之火的眼睛去凝視,才能捕捉住它們的美。 (p.198) 《金色的蛇夜》 『生命裡沒有奇蹟了,於是,就來了平凡。生命的王牌本是平凡,要平凡的,所得的是平凡,要奇蹟的,所得的也是平凡。生命本來要很多很多東西,要這樣、要那樣、東也要、西也要,現在,它一樣也不要了,只要一樣,活下去就行。生命不要生命了,只要維持。於是,一千種光輝,那比古印度迷宮還富麗的幻想,終於離你遠遠的。你是發了陣瘋。出了瘋人院,你會打自己耳光:「那座幻想的古印度迷宮,為何佔據我這麼多年呢?是什麼魔法呢?」這樣,你終於明瞭:你自己並不例外,必須接受宇宙間那個最古最老的真理:一切只為了老和死。三十歲以前,你自以為是個海洋,永不涸竭,這以後,你突然發覺,海洋並不是海洋,只是一口枯井,井表層有波有浪,井底卻是乾枯的死葉,腐爛的淤泥。你失去時間了。時間遺棄了你。其實,時間從來就遺棄你,但以前,它與幻想結合,你沒有它,卻有幻想,於是你以為有它了。現在,幻想沒有了,這一次你才發現:時間沒有了。幻想背棄了時間,像潮水背棄海灘,而這一次灘上剩下的貝殼、海螺絲、海盤車、海藻、和魚蝦,才真正是你的,雖然是毫不迷人的、乾枯的。悲哀本是美麗的,當它戴著輝煌而誇張的冠冕時。現在,悲哀簡單了,不再有任何冠冕寶石了。這是最後的場景:生命不製造美麗、它只製造簡單,不製造火燄、只製造火燄的投影,但這才是生命的真正底層。 (p.46~47) 《死的巖層》 一下!兩下!三下!——再一下!再兩下!再三下!這是什麼?這是一擊!這是兩擊!三擊!這不是說說玩玩寫寫湊字數的。這是生活絕巖上最沉重的岩石聲音。人們用大錘爆打岩石時,是如此,生活的可怖力量擊打人類時,也是如此。當第一擊打來時,你可以熬,當第二擊搥來時,你可以頂,當第三擊擊來時,你可以撐,當第四擊砸來時,你可以閃:但當我四十擊撲來時,你撐不了,也閃不開。就有人這樣狠心,一定要這樣搥你,把你當個鐵砧。就有那麼一種因素、力量、重壓!這樣殘忍,它獵狗樣跟住你,除非你變成粉碎,再擺脫不了。可一時它並不要你虀裂。只叫你苦,無比苦痛。一擊又一擊,搥下來時,你只不過苦痛、昏眩,一天數次奇苦特眩後,你卻麻木了。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我楞了,呆了?一柄兇獰的鐵鎚日夜毒打我,我倒彷彿什麼事也沒有?打的不是我,是另外一塊石頭,一段木柱,不是我。坐下來,不,滾在地上,慢慢細想,想個一會——不給你多少時間想,只許想一剎,幾秒鐘,最多幾分鐘。啊!腦子變了,完全不是我的思想了,連感覺和本能也不是我的了。 …… 當生活的沉重巖石,促人每一粒細胞化成單純時,當暴風雪的過度鞭撻,逼每一條複雜血流變成單一時,人就有理由追求宇宙間那最單純的、真正的單一。人生須軟化他在現實低地所遭遇的單純危境,靈魂單純化後的黑暗,使它們不再更深的硬化,像嶙石那樣刺割他,於是,他便找那最單一的救主——宗教。這也是生命中唯一美麗的單純。 (p.17~19) 《開花在星雲以外》 我一揮手,就算揮過手,而且永遠算揮過手。即使當時沒有一個人或一隻蟲子看見,甚至連我自己也閉上眼,沒有看見,但任何人或我自己,都不能說我未揮過手。即使午夜我是在夢中或夢魘裡一揮手,任何生命——連我自己在內,也不能否定這一揮手。在一揮手的那一剎,它就「史」式的佔據空間。對這一「史」式的無形佔據的了悟,就構成「原始史境」。但即使你不了悟,「原始史境」仍在,只是如海底潛流,隱沉於存在的大海深處,沒有浮顯於意識海面。它又如空谷幽蘭,你掘出來,種入盆內,固是幽蘭,你未看見它,不掘出來,不種植盆中,它仍一朵幽蘭。 即使我們再看不見這手的顏色,手的動作,再不聽見它磨擦空氣的神秘聲音,但它曾揮過——,這一「史」式的空間痕跡,沒有別的任何手能拭滅它。就是上帝,(假如有上帝),也不能毀滅它。我們能粉碎形相,銷鑠肉體記憶,但我們不能取消這一揮手時的姿態與動作在當時曾佔據的「史」式的空間。——以及由此而生的「原始史境」。它的永恆性也絕不被任何眼睛或記憶左右。那一剎,這隻手既為宇宙創造了一個動作,這作品就永遠留存天地間,獲得永恆存在,這是一個永恆的「有」,不是一個「無」。曾「有」過,就永恆有。 (p.410~411) 《創世紀大菩提》 「我所希望於這個星球的,是它的美麗,不是醜陋;是它的繁榮,不是凋落;是它的和平,不是流血;是它的永生,不是死亡。我們既從無窮空間深處出來,就該向那無盡空間飛去,探索它神奇的秘密,直到鑿穿我們銀河系宇宙最後的扁平牆壁。我們既擁有最豐富的財寶、無數千萬年的時間,我們就該極智慧的運用這份財富。人類沒有理由辜負這些財富,更沒有理由把我們祖先千萬年辛辛苦苦經營起來的這個地球花園,用一把火燒光。 …… 生命是一連串巨大的和渺小的運動。即使是最靜止的,也倚賴那運動著的光與熱、纖維與細胞。即使花是寧靜的,顏色與芳香卻在運動。即使根株是嗼靜的,枝葉卻在顫動。假如時間本體是靜止的,它的綿延卻是運動的。假如空間是謐靜的,它的具體形相卻是旋轉的。這一切運動中,最偉大的,是觀念的運動,思想的旋轉。整個銀河體系宇宙中,至少,人類已經憑藉它的巨大的靈覺運動,捫觸到這一體系建築的最初光色、線條,與邊緣。 (p.797~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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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