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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10 05:39:37瀏覽806|回應0|推薦11 | |
Excerpt:木心的《文學回憶錄》(上冊) 講希臘三次了。希臘是我心中的情結。這情結,是對希臘的鄉愿。 …… 我的老調:希臘是偶然的希臘、空前的希臘、絕後的希臘,希臘的現在,已糟糕。 …… 希臘悲劇的通識與基調,是一切都無法抵抗命運。 〈第八講 新舊約續談〉 愛,原來是一場自我教育。 “原來”兩字,請不要忽略。在座有人在愛,有人在被愛,很幸福,也很麻煩。最後一句話:”愛,原來是一場自我教育。”——論信仰,耶穌是完成的;耶穌對人類的愛,是一場單戀。 〈第十一講 詩經續談〉 古說”木鐸有心”,我的名字就是這裡來。 〈第十二講 楚辭與屈原〉 我愛兵法,完全沒有用武之地。人生,我家破人亡,斷子絕孫。愛情上,柳暗花明,卻無一村。說來說去,全靠藝術活下來。 幸也罷,不幸也罷,創作也罷,不創作也罷,只要通文學,不失為一成功。清通之後,可以說萬事萬物——藝術家圓通之後,非常通。 畫畫,人越傻越好。 文學唯一可以和音樂繪畫爭高下,是文學可以抓到癢處。繪畫強迫人接受畫家個人的意象,文學給人想像的餘地。 〈第十九講 陶淵明及其他〉 頓悟一定要有漸悟的基礎。諸位頓悟能力高,離開和我的見面、談話,就平下去了,還未達到"自立",卓然自成一家,不建立體系而體系性很強。 為什麼?漸悟過程遠遠不夠。如此,頓悟的,漸漸會頓迷,漸悟的,也會漸迷。覆巢之下,豈有完卵?講課、聽課,是漸悟的功夫,漸悟的進程。所謂潛移默化,就是漸悟。 頓悟可以寫下來,漸悟無法寫下來。心中一亮一暗,一冷一熱,都可以,也應該寫下來。 這樣子,諸位與我分開後,仍目光如炬。 …… 他不是中國文學的塔尖。他在塔外散步。我走過的,還要走下去的,就是這樣的意象和境界。"採菊東籬下,悠然見風箏",我就像脫線的風箏,線斷了,還向上飛。陶先生問:"不願做塔尖麼?"我說:"生在西方,就做伊卡洛斯,生在中國,只好做做脫線的風箏。" 我與陶潛還有一點相通:喜歡寫風。文筆、格調,都有風的特徵。 〈第二十講 中世紀歐洲文學〉 司湯達說:我活過,愛過,寫過。我是:因為活,我愛,因為愛,我寫——我愛中世紀,讀懂我的書,要懂得中世紀,才能真明白。 …… 《神曲》是歐洲空前的巨型文學著作。此前的拉丁文文學粗糙,但丁第一個精心提煉義大利語言,提升為文學。俄國普希金提煉俄羅斯語言,提煉德國語言的是馬丁,路德 (Martin Luther)。 《神曲》涵蓋甚大,中世紀哲學,神學、軍事、倫理。以現代觀點看,《神曲》是立體的《離騷》,《離騷》是平面的《神曲》。《神曲》是一場噩夢,是架空的,是但丁的偉大的徒勞。 文學不宜寫天堂地獄,宜寫人間。 〈第二十六講 中世紀波斯文學〉 詩、藝術,有波斯風、有中國風、法國風,但不要糾纏於地方色彩。可以有現實性、針對性、說理性,但不要沾沾自喜於反映時代,不要考慮藝術的時代和區域。 世界是通俗的、呆木的。藝術家打動這個世界,光憑藝術不夠,憑什麼呢?韻聞、軼事、半真半假的浪漫的傳說 (宗教要靠神話,歷史要靠野史、外史,哲學要靠詭辯),說到底,藝術、宗教、歷史、哲學,能夠長流廣博,都不是它們本身,而是本身之外的東西。 …… 悲劇精神,是西方文化的重心,悲觀主義,是東方文化的重心;悲劇精神是陽剛的、男性的,悲觀主義是陰柔的、迴避現實的;西方酒神是狂歡,所謂酒神精神,東方人歌頌酒,是回避、厭世,離不開生活層面,從未上升到悲劇精神。 …… 偉大的詩人,悲劇精神和悲觀主義是混在一起的。陽剛和陰柔是一體的,無所謂東方、西方,就像一個圓球,光亮,陰影,在一起。所有偉大的詩人,都這樣。 這是古代的好,被他們佔領了。好吧,要看我們了。 上果樹,看見蘋果。操鐮刀,看見麥田。 知道了古典,現代就拿到了。不通古典,無所謂現代。 經過尼采,是智者。掠過尼采,是蠢貨。 〈第二十七講 阿拉伯文學〉 凡是純真的悲哀者,我都尊敬。人從悲哀中落落大方走出來,就是藝術家。麥阿里 (Al-Maʿarri) 並不是真的苦命。真的悲哀者、不是因為自己窮苦。哈姆雷特、釋迦、叔本華,都不為自己悲哀。他們生活幸福。悲觀,是一種遠見。 〈第三十三講 中國古代戲曲(二)〉 從前的戲,看不到考狀元,不肯散的。情節是俗套的,但成就是文學的。《西廂記》後,《牡丹亭》居第一。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 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賞心樂事誰家院? …… 總之,湯顯祖是極多情的——藝術家是什麼呢?現實生活中用不完用不了的熱情,用到藝術中去。藝術家都是熱情家,然情過盛,情種如歌德、瓦格納,也還是把最濃的情用到藝術中去。湯顯祖自己在書信中有言: 智極成聖,情極成佛。 中國古代是知道的:佛比聖高。聖是現世的,佛是超脫的。 歷來所謂紅學家幾沒有以湯顯祖這句話觸及《紅樓夢》研究。 〈第三十七講 歌德、席勒及十八世紀歐洲文學〉 任性,要看任什麼性。偉大的性,要任,大任特任。音樂家最任性的是貝多芬,樂譜中常標出:“必須這樣!”,畫家中最任性的是梵古,哲學家中最任性的是尼采。 …… 任何作者,很難看穿讀者。老子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世界上最光輝的警句:一,想到了;二,說岀來了;三,講得那麼美妙),我說:作家不仁,以讀者為芻狗。 這樣天地才能大,這樣才能有偉大的讀者來。最好讀者也不仁——作者不仁,讀者不仁,如此,“仁”來了。 〈第三十八講 十八世紀中國文學與曹雪芹〉 《紅樓夢》之所以偉大,我以為幸虧不是曹雪芹的自傳。 《紅樓夢》有自傳性,但自覺擺脫了自傳的局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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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