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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皇恩
2014/03/06 17:51:10瀏覽981|回應0|推薦10

 

    癸巳深秋,首返夢土。

    由於長年從事文化傳媒教育工作的我,一直以為人生中赴中國大陸的第一站,不是北京定是上海;未料隨著生命機緣的巧妙安排,回歸神州的初登之境並非京滬,而是始料未及的……瀋陽。

    兒時課本告訴我:中國地名本有山南水北為陽,山北水南為陰的地誌論述形構之說。故古名瀋水的渾河,係遼闊東北恰似恆河般地生命之水。加上造物主厚恩賜下位於渾河北岸瀋水之陽處,有塊千古迄今地靈人傑的流奶與蜜之地;於是,歷史上這畝別稱盛京奉天的壯闊之境,今日我們稱它為瀋陽。這座貴為遼寧省會的繁華美境,因著與生俱來渾然天成的極佳條件,加上歷史人文歲月灌溉下的結果,造就這處匯集工商金融教育文化,卻又難掩濃烈古老文明相融其間的先進迷情古城。相較於我那從小根植在亞熱帶北緯線花綵列島上的福爾摩莎台北盆地,走進瀋陽的地景時空裡,這裡的現在並不亞於台北,這裡的未來併駕於台北;然這裡輝煌璀璨的過去……無庸置疑地,無際遼闊的幅員顯然遠勝於盆地金湯裡的台北。

    關於這趟美好記憶的學術交流之旅,我要説的並非此行關於種種學人風采的點滴散記;而是在這趟千里之外的東北遠行中,它讓我解開一場心靈深處,潛藏在生命密碼裡關乎血脈印記的千古盟約。

    憑心而論,儘管時空相隔數百年久,然而整個東北的場景氛圍,至今仍舊隱約飄散著一股「愛新覺羅」的氣息。愛新覺羅於我而言,它原本只不過是一個描述勾勒大清皇朝同步共在的歷史名詞;駐足盛京期間,先後造訪赫圖阿拉,遊歷瀋陽故宮,足訪永陵東陵……;若從Natural eloquence的角度反覆思索:我始終相信人地之間,一定存在著某種心靈與環境,可以展開對話的玄妙天機。只是為何上天讓我首度登陸的地景記憶,不是本應看似理所當然的北京與上海……

    生有時,死有時;哀慟有時,跳舞有時……

    一場人生如戲的生命戲局裡,很多當下一個又一個看似巧合的事件,若將時間的光譜拉長分析觀之,冥冥之中總有幾分註定安排的滋味。就好像重返神州夢土,本應理所當然首當落腳於京滬的必然想像行程裡,隨著命運情節的牽引落筆,離散聚合之間總是充滿著因著隨喜機緣的奇巧能動性,使得那個生性雙子座AB型本就異常敏銳細膩多愁善感的靈魂裡,再再地經由難以抗拒的自身傳播反覆對話之中,回到Natural eloquence的脈絡裡不斷地尋找著:究竟這趟盛京之旅所要告訴我的,是一段潛藏在必須塗抹上隱形藥水之後,方能顯像拜讀字字珠璣的生命天書?

    人類的歷史文明,隨著啟蒙時代後同步展現人性聰慧與獸性爭鬥之際,回想二十世紀初那兩場難以免去的世紀戰火,慶幸上天讓我存活在後生年代此刻之今,僥倖茍且避禍倖免災端之餘,慎終卻又追遠為著家族先祖們,在這場戰火中所受到烽火波擊家破人亡的血淚傷痛裡,直到某個思緒頻率的意念節點,進入到世族系譜的光照頓時恍然明白:啊……!原來我的侯氏家族,竟與歷史課本中那個愛新覺羅氏一樣,隨著時代風華的起承轉合,使得這兩個看似平行的家道門楣,都曾在歲月中閃耀輝煌與中落感傷。家室門風的起伏之間,無疑彰顯著時間總在流動的當下,隨之命運流光迎向未知之境,種種或諷刺或驚喜的萬千可能。是的,一場連天的青史戰火,它讓原本愛新覺羅坐擁江山的霸業改朝換代,也讓我祖父在我先父姓名的意義刻痕上,深深烙印著名喚「復清」的託付與想望。儘管那場戰火將我的家譜就此燒盡灰揚,未想這場早已淡忘(甚至忽視)的家族系譜史裡,透過史料的核對我才清楚明白,原來我先祖曾是當年大清皇室在江南賜姓賜官,因緣際會之間才有我祖父為我父親留下「復清」如此永恆清晰的在世名號。

    難掩的熱淚當我遊走在下著細雨,卻又無法分辨是淚是雨心神悵惘的渾河堤岸,遙想著從清末民初到中日戰爭那段無以名狀的交迫之年,或許這兩個貴賤不等依舊看似平行的家族,各自在這場無情的戰火中,分別承受著京城與閩南雙城之間,大小不一輕重不等的國仇家恨記憶傷痛。然而,就算時空相遙人事盡迭,一份「知恩莫忘」的人倫根本,最終終於喚醒了我在這場盛京之行中,關於natural eloquence意圖向我傳播的天機奧義,進而串起這兩個原以為似是平行的無關家門,偏偏其間竟又懷著一份天涯咫尺的情感維繫。是啊,就算我和本應也就早該遙不相及的愛新覺羅人家,因著社會心理學家經由人類互動所精算出「六層關係之內人人必有關係」的人際互動裡;這個由努爾哈赤所揚名立萬的閃耀氏族,我和他之間的關係居然無須用盡六層人脈,便可找到彼此名正言順的對應相連。只是這樣的對應關係並非用在共時性的現今當下,而是經由血脈時空的歷時緣份裡,宛如穿越劇般地上演在我那靈魂深處,就算獨角顧影甚至觀展之間總是聊賴無人的異常冷清,仍願以一股癡傻賣力佯裝敬業的氣血任性,藉機宣洩著心底某種急切有待釋放否則即將瀕臨崩潰發狂的臨界悲喜。心靈的氣溫對應在癸巳秋分,秋高氣爽四季分明的瀋陽;以及江南獨有濕黏惱人,總是或甚燥熱亦或濕冷的家鄉台北;每每愈是深夜愈是輾轉難眠失溫失控的冷熱交替之間,未料唯有那上天賜下千里之外得以讓我安詳入睡的老龍口,隨著它那沁人的芬芳與香甜的潤澤,足以堙滅澆熄並徹底根治那份來自雙子座AB型,生性無藥可救極其重度多愁善感的心思原罪。

    酒過夢醒之際,那天我特別起了早,在即將返抵台北之前,特意在下遢旅店旁的北陵造訪皇太極。有別於一般朝聖的客旅,我和他們並不一樣。當我亦步亦趨地來到寶頂陵前,我用那宛如面聖般隆重莊嚴的心情,代替我那在戰亂中,未能來得及向皇家告別道謝恩澤的列祖列宗們,深深磕上幾個響頭答謝皇恩。頓時間,原本生命密碼中許多懸擱待解的宗譜魂結,竟也就在這幾聲響頭之際,瞬間時空崩解視域融合。心底難言的澎湃與悸動,就在「謝主隆恩」的心思意念裡,另寫了一部有別於祝勇所撰,單單只為我生命量身訂作的「遼寧讀本」…….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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