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錄87

你自己當外科醫生了？

有一天我的左手大拇指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刺到了，有一根很細小的刺在大拇指的內側。我用酒精擦拭拇指和針，然後用針把刺挑出來。一切稀鬆平常。

沒想到幾天後，拇指週邊腫了起來，形成一個小膿包，有疼痛感覺。看起來好像是上次拔刺的時候，沒有弄乾淨，留下一部份刺在裡面。於是我再次自己動手，挑破膿包，擠出了一點膿和血液。我認為應該清理乾淨了。可是沒想到，隔幾天傷口附近又起了膿包。我一向不愛看醫生，心想也許過幾天就會好。所以就沒有理它。

我十歲的時候曾經從牛背上摔下來，摔斷了左手肘的關節部位。我父親帶著我跑了幾家醫院，都說我的關節部位是粉碎性骨折，無法醫治，要截肢，以免感染，危及性命。我父親當然不同意截肢。於是回家後，「死馬當活馬醫」，讓一位聽說會治骨折的廣東師傅治療。後來痊癒了，完全沒有後遺症。這故事我曾寫在我的回憶錄14。因為這個幼時的經驗，長大後我對醫師是有些排斥。「盡信醫，不如無醫」成了我的信念。長大後，接受「進化論」，認為人類進化百萬年，大自然使人類的體內有「自我免疫」機制。

我的信念很快就接受了檢驗。

我的左手拇指幾天後，腫脹到幾乎大了一倍，非常疼痛，痛到幾乎無法入眠。我終於忍不住了，隔天上午去了學校的醫務室（學生衛生中心），看門診。喬大的醫學院，和醫院都是全美著名，名列前茅。(心臟科也很出名，我在喬大時期，台大醫院的心臟科醫師陳明豐也在喬大醫學院作交流研究，他回國後不久，擔任了台大醫院院長)。喬大學生是有醫療保險的，不用擔心費用。當天值班的女醫師看了一眼我的左拇指，馬上露出笑意，笑著對我說：「你自己當外科醫師了？」我說「是」。她說：「你不該自己動手，而且你應該早一點來這裡」。

接著他用酒精清理了我左拇指附近皮膚，然後打了一針，我猜想是很小量的麻醉劑。接著劃開一個切口，擠出來很多膿水。然後擦酒精，包上紗布，套上一個保護拇指的金屬護套。手術完成，過程大約五分鐘，而且一點都不痛。醫師給了我五天療程的抗生素。就這樣，我完全不痛了，兩三天後完全好了。

我又想起大約三十年前，我洗澡時發現腰部有幾個紅點，不痛不養。我不理會它。幾天後開始起泡了，也沒在意，繼續忍著。結果水泡起了好多，痛到無法睡覺。不得已，去了公園路的公保大樓看門診。醫師說：「這是帶狀皰疹，是一種濾過性病毒，通常在病人身體狀況差的時候發生。你最近是不是睡眠不足」？我回答「是」。醫師說：「你應該早一點來門診，對症下藥，很快就痊癒」。果然，傷口敷藥，打針吃藥，幾天後就痊癒了。

這次的「左拇指」和三十年前的「帶狀皰疹」兩次就醫經驗，改變了我對醫學的看法。我開始信任醫師的專業。「知道病因」，是現代醫學的基礎。知道病因，對症下藥，疾病很快療癒。包括細菌類，病毒，對症下藥，知道它是什麼，才能找到解方。細菌類，殺菌滅菌。病毒類，研究出疫苗。這是幾千年醫學一步一步演進而來的知識，也是現代醫學的成就。

我常想起喬大學生衛生中心那位值班女醫師。她看了我的左拇指，就這樣瞄一眼，就知道我「自己當外科醫生」，失敗了，來求救。這就是專業啊。她那一抹神秘的笑，我印象深刻。我的解讀是：「好小子，自作自受了吧？這是專業活，該讓醫師來作」。

新冠病毒肆虐全球，將近兩年了，死了很多人，而且還沒有結束的跡象。全世界人民都處在這個大流行的陰影下。我個人的就醫經驗，讓我相信，面對病毒流行，正確的方法是：「認識病毒，尊重專業，足夠的疫苗，儘早給民眾施打」。

回憶錄14 從牛背上摔下來

http://classic-blog.udn.com/jswan/165703429

圖片說明：

1. 喬大學生衛生中心（學生門診醫務室）

2. 大拇指病痛

3. 大拇指小手術

4.-5. 喬大校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