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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斜影秋涼如水
2017/09/21 12:20:12瀏覽94|回應0|推薦0
離開了食堂,走在這天橋之上,不遠處還是那機械地轟鳴聲。驀然之中,頭頂那棵老楊樹的葉子被突然吹起的風捎帶著嘩嘩地響起來。


可以看見遠處的高速公路上疾馳而過的車輛,紅紅的尾燈在夜色中劃下兩道長長的燈軌。


風起,些許的涼意襲身,或許一個溫暖的擁抱才能和那陣晚風相映襯,不辜負她的那份多情地饋贈。


前日,因老家一個叔叔去世,特回家弔唁。


而今,村裏的老人們就像擋風的牆,都慢慢地倒在了歲月的檔口之下,不得不一次次地將我們推向了生活的潮頭,飽受那歲月的磨礪,能再為我們遮擋風雨的壁壘越來越少了。


鄰家的叔叔也是,他將自己的一生交給了這個秋天,也終於將自己的孤獨與寂寞連同自己弱小痛疾的身體埋葬在那抷黃土之下了。我為他的離去並不感到過分地悲傷,可我對他生前地生活感到可惜,我甚至覺得他浪費了自己那寶貴地生的機會。


他終身一人,孤苦伶仃,沒有一個像樣溫暖的家,身邊也沒有一個知冷知熱的女人照顧他地生活起居,終年終日都是一個人,或許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知心的話兒,不知道什麼是溫暖,家對他來說可能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家就是自己個。我此刻還能想起小時候從他身邊走過的情景,還能想起他那土腥味甚濃的土炕,還有擺放在那口破鍋旁一個人的碗筷,不大的小屋內堆滿了他生活的瑣碎。


他似乎從未憂傷過,一生中唯一讓我所知的愛好就是玩麻將,其實在我看來那並不是他真正地喜歡,他需要將自己的空虛有所寄託,或許搓幾把牌恰好能將空虛的內心得以充實起來,忘記了回家的時間,他的家就是他自己,忘記這一不幸的事實。


有一年春節,大年初一,鄰居們都去給他拜年,他卻睡在小屋裏不願起來,在那一刻我是理解的,他怕聽到那陣陣的鞭炮聲,怕看到小孩子身上那漂亮的新衣服,也怕看到別人家節日裏團圓的其樂融融,唯有自己一個人睡的昏天暗地,睡的忘記時間,才似乎能緩解他心頭的鬱悶,看著他那雜亂的土炕和單薄的被褥,我只是默默的瞥了幾眼。


是的,人固然都會死去,也都只是遲早的事,當我看到那片滿是枯枝爛葉,荒草叢生的墳頭,還有那陰森的墓穴,我突然害怕死去,害怕將自己置身那個陰冷潮濕的土坑裏,我甚至覺得那揚起的黃土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能想像到人們一邊向我的身上翻倒著黃土,一邊還在談笑風生,我想從那墓穴裏爬出來,再好好地活一回,再看一眼這繁華如流的紅塵滾滾,看一眼天上的星星月亮,聽花開的聲音,守望歸來的人,可這太多的留戀與不舍,終將歸於那可怕的死寂,這世上所有的瓜葛都與自己無關,一切有情,都無掛礙,空留那座孤單的墳塚任隨荒草肆意的瘋長,將我永遠地淹沒在這荒蕪的冷風裏,到時連自己的影子也都會離開消失,想到此,我甚感人一生的悲涼與和恓惶。


母親說死去的叔叔有福氣,就連那張遺像也拍的很富態,沒有生前一點的潦倒樣,葬禮也舉行的很風光,送別的人也很多,就連老天也有憐憫之心,預報的暴雨,埋葬封土完畢,就下起了一場冰冷的雨,順著屋簷而下的雨水就像斷了線一樣,連續地滴在顛大勺的廚師身旁的爐火之中,激蕩起一片緊接著一片的水汽,頓時凝結在這冷雨之中。


人們在出出進進中將酒菜端上滿是朋客的宴席上,酒菜的芳香勻稱地攪合在一起,人們開始劃拳行令,酒水不時溢滿那瓷白的小酒盅,放佛一場盛大的聚會,全然忘記了那個剛剛長眠於地下的人,那一層厚厚的封土之界就是全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其實,我們來到這個世上都是一種贖罪,前世今生,難續來世,一切罪數我們都得去償還了清,只是每個人租借的時間不同而已,斯人已逝,何堪再做回首,只願歲月靜好,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徒留悲傷也似乎只是時間的療愈。


回家的路上恰逢‘雲岩寺’廟會。寺廟中有一棵上千年的銀杏樹,原本的樹身粗壯,卻在一年香客虔誠中被香火燒成了中空,可她還是堅強的活了過來,新苗圍著那棵古老的樹身生長成一圈,像子女們圍在受傷的母親身邊,護佑著她。小的時候我在兜裏揣過老樹的樹皮,母親說銀杏樹的樹皮是可以辟邪的,我從繁茂的枝葉中摘了三片樹葉,還像小時候那樣,把它們夾在書頁之間,或者有一天寫上幾行字,贈與喜歡的人。


我吃過寺廟施捨給人們的齋飯,是兩個剛出鍋燙手的白饅頭,蘸著新鮮的辣椒水,久違了那種熱燙的麥香味,我還想再吃第三個,卻有點不好意思了,或許只有那慈目的佛祖洞悉了我的欲望,我跪在佛前,沒有祈求,也沒有懺悔,只是默默的磕了頭,起身退出了寺廟的大門,門外熙攘一片,都是遠近八方來看戲的人們,我未作停留,我知道母親在家等著我。


平時回家甚少停留,這次我特意去老村莊和田間地頭轉悠了一圈,再看一眼這個載滿我兒時所有美好回憶的地方,每到一處,我無不覺得陌生和荒蕪,目及之處無不讓我的心愈發的深沉,原先那個雞鳴狗叫,農耕繁忙,炊煙嫋嫋,富有濃烈生活氣息的小村莊已悄然消失,剩下的也僅是未徹底拆除的幾處破敗塌陷的老房子。老屋斜影,突兀地屹立在一片荒蕪之中,堅守著最後的一份相約,也是我對兒時生活過的地方僅有的一點牽掛。


其實我並不是說現在的新村莊不好,恰恰相反,比起老村莊是優越了很多,只是我的記憶不在這裏,很多時候做夢,總是在老村子周圍轉悠。人們忙罷,坐在村口母親常說的‘人市’上,家長里短的說著話,老黃牛四蹄蜷臥,悠閒地反芻,嘴角的白沫像蠶絲一樣拉的好長,孩子捕捉著牛虻插根小棍當飛機玩,那裏面或許就有我。不時有下地路過的人們放下鋤具,稍作歇息,所謂的‘人市’也頓時人聲鼎沸。


小時候的生活就是放下書包進農田,農村的孩子是農耕文明兩不誤,家人們常說:“有智吃智,無智吃力。”將來要是念不下書,起碼回家也會懂得怎麼種地,所以我和我的小夥伴們放學後就幫著家裏幹些力所能及的農活,也包括女孩子,家裏有養豬牛羊的就割草放牧,因為母親養了好幾只兔子,我就要給兔子扳折刺槐的枝葉,刺槐有刺,一不小心就會扎手,我的手也經常被刺槐紮的流血不止,然而那曾經的小傷痛,時至今日卻有著另一番的回味無窮。


走在鄉間的小路上,路邊的野花開地正豔,手邊是翻曬待播的良田,不遠處刺槐的枝葉卻更加的濃密旺盛,我的鄉間小路永遠都盛開著永不凋零的花,像少年的花。想說一句韶光易逝,多少流年往事都從指間慢慢的流走,書上說光陰似箭,一去不復返,此刻,我站在兒時夢的馬場,確是切身之感,在那高大的麥垛之間穿梭遊戲地歡聲笑語銷聲匿跡,麥垛不見,縱是沙蒿蒿林裏掉落曾是少年的淚蛋蛋,我那些當年花枝招展的嫂子和好看的姐姐們如今已然是半個婦人,我們全都輸給了這時間蹉跎,輸給了這歲月悠長,輸給了這人情世故。


秋涼如水,唯一沒有改變的是我曾經以為的遠方還在山的那一邊,經年沉澱的情分就像老屋一樣屹立在那,經得起這歲月的洗禮,從那臺老電視機裏放出的歌聲依舊好聽,至今回想起來還縈縈在耳畔回蕩。過了很久,我終於抬起頭來,卻發現你在遠方雨霧山巒的對岸等著我的勇敢,且請你給予我溫柔的理解。
( 休閒生活旅人手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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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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