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地下商街有一家咖啡廳,周末的午後我總喜歡在這裡用餐,悠閒的喝著咖啡,看著餐廳外的柳樹隨風飄動,放鬆思緒,動筆寫一點文章,或者思考困難的病人該如何醫治.之前曾在"我們都是藝術家"那篇文章中提到,這咖啡餐廳的窗外有兩棵柳樹,隨風舞動的美景,常令我流連不已;不幸的是去年一棵柳樹枯萎,被工務部門移除,現在只剩一棵柳樹,孤單的在風中飛舞.

我喜歡坐在咖啡廳的窗邊看柳樹,點同樣的餐點,喝同樣的咖啡,想不同的問題,思索不同的人間事.時間久了,咖啡廳的員工都知道我固定的餐點和咖啡口味.忙碌的用餐時間,咖啡廳的櫃台前總是大排長龍,輪到我點餐時,服務生小姐常對我說：醫師你的餐點做好了!老樣子吧!?...我總是笑著謝謝她們的貼心.有時她們實在忙不過來,會先泡好我的咖啡,叫我先去座位等.一會兒,一位胖胖的年輕男服務生就會幫我送上餐點.我喜歡這家咖啡餐廳,它讓我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後來我才知道那位胖胖的男服務生是他們的店長,他帶領著七位小姐從早上七點到晚上九點,輪班服務顧客,實在很辛苦.除了男店長外,我跟三位小姐也很熟;其中一位見面時總是滿臉笑容,露出可愛的小虎牙,有新的咖啡試飲活動時,她總會幫我端上一大杯,後來我才知道她是男店長的女友,倆人一起為將來的人生打拼.另一位小姐長的很甜美,總是把長髮綁成馬尾一副幹勁十足的樣子.有一回我訂了30杯咖啡請病房的護理同仁喝,她細心的把不同口味的咖啡整齊排好,親自用推車送到護理站,讓我留下深刻的好印象.還有一位小姐特別愛跟我聊天,常會問我一些醫學問題,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她有個重病的母親要照顧,才會常向我請教醫療問題.

去年年初,我發現好久沒看到男店長,問了她們才知道她們公司開新的分店,他被調去衝業績.兩個月後我在咖啡廳用餐時,他的虎牙女友跑來告訴我她找到更好的工作,也要離職了.又過了兩個月那位母親病重的小姐也告訴我,她在某個護理之家找到看護的工作,也要離開了.....就這樣認識的人一個接著一個離開,我去咖啡廳的次數也漸漸少了.

周末的午後我再度來到咖啡廳,算一算竟然有5個多月沒來了,那位頭髮綁成馬尾的甜美女服務生看到我開口就問:你怎麼好久不見,是不是被調到醫院的其他院區了?.....我苦笑的告訴她是因為餐廳裡認識的人越來越少,所以就少來了.沒想到她笑著對我說她還在啊!.....我靜靜的坐在同樣的位子,喝著同樣的咖啡,看著咖啡廳窗外的柳樹依然随風飛舞,一切都是那麼熟悉的氣氛;今天的咖啡跟昨日的咖啡沒有不同,然而人事早已不同,早已陌生.

昨日的咖啡代表昨日的思念,今天的咖啡,喝起來卻特別的感傷,心中雖知道人事時地物的更迭與消逝本就是人生的定律,但那心中的掛念總是像揮之不去的戀曲,深深縈繞在腦海裡.就像那些曾經和你一同面對血癌,淋巴癌共同奮戰到最後一刻的病患,偶而你的腦海裡會不自主的浮現他們生前和病魔抗戰時的影像、對話和傷心的淚水.

往事歷歷如繪,往日情懷總讓人不捨!不管是過往的病患,過去的同事,或者是咖啡餐廳的老朋友,彼此都是對方人生旅途中的因緣際會和火花,就像昨日的咖啡,依舊是那麼的香醇,令人回味不已.

                  The way we were

                  Memories
Like the corners of my mind
Misty watercolor memories
Of the way we were
Scattered pictures
Of the smiles we left behind
Smiles we gave to one another
For the way we wer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