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文：【我是五年級生】沒有任何人能說我是不是壞人！

最近一堆五年級生被國民黨那支廣告引蛇出洞，剛好在下沾到點邊兒，也來閒嗑牙，憶苦思甜一番。

先就「壞人」這個標籤雜唸兩句：俺是不是「壞人」，心中自有定見，國法之外，輪不到別人說三道四；至於算不算「中堅」，也不是我說了算。奉勸埋怨上一代佔盡資源的年輕人：往前輩臉上抹灰並不能讓你脫魯，有這力氣不如打點實際算盤。我們這一代所謂「中堅」，上有高堂下有兒女，一家子人要養，無論資源多寡都死活不讓，別作夢了。人口紅利經濟起飛也不是雨露均霑，拿年齡世代區隔，是童話式非黑即白二分法。「五年級生」云云，就像「金磚四國」，乍看不無道理，時過境遷回首，根本是在集字騙稿費。

每個時代境遇不同，苦樂自也有異。敝人生長於還不叫天龍國的台北市，跟隨當教職員的老爺爺，在大安、信義區公教宿舍間游走，眼看著阡陌起高樓，幾十年間變成元旦放焰火的鬧區。炒作土地，或至少買賣個什麼宅的，都享受到人口紅利經濟起飛的果實；經歷大戰顛沛流離的老爺爺，到死都不相信房地產，住了一輩子宿舍，政府叫你搬那兒就搬那兒，叫你滾出去，也只好滾出去。我卅歲以前還沒結婚，竭盡所有，貸款買下一間房，為的是阿扁當選市長，怕寡居的老奶奶被趕出去流落街頭。倒不是怪阿扁，事實上我還投了他一票。本來公務宿舍住到老死，就不是怎麼合理。反而因此搭上房地飇漲的勢頭，若說至今小有資產，還得感謝當年阿扁威脅嗆聲。

其實什麼人口紅利經濟起飛，都趕不上土地增值。一定要說壞人，像我們這種辛苦繳納房貸、謀一瓦以蔽頂的，連邊兒都沾不上。在台灣幾十年來投資什麼都有賺有賠，唯獨房地產顛撲不破。然而有本錢炒作得利的畢竟有限，大多數如我這般的五年級生，都是背了幾十年房貸才有今天。又不屬於所得替代率高的族群，退休後搞不好得靠房子貸款養老。這樣的「壞人」，想想蠻窩囊的。

學校裡禁說方言這檔事，小學時代還有，但在公教眷舍裡長大的我看來，毋寧說十分合理。你以為外省人都說北京話嗎？才不哩。左鄰右舍南腔北調，山東雲南湖廣四川，各吹各的號，有的開口就像罵人。光為了聽不懂說話，都有生不完的是非。威權時代訓導手法容或粗暴，但未必出於惡意，更無所謂不公平。除了京片子，誰的方言不在禁止之列啊！（蔣介石的媽顯然沒教他說國語，濃厚的江浙腔北平話，聽過的都說難懂；他若在台灣唸小學，只怕也少不得掛狗牌）

小學時代剛好趕上老蔣昇天。在此之前，每逢生日列隊鞠躬分壽桃，之後得別黑紗掛孝，當神來拜。難怪後來有人把他的紀念堂，語帶嘲諷稱之為中正廟。有人在這種，呃，教育之下，培養出忠貞愛國情操，有人卻培養出周身反骨。國中時出了美麗島事件，高中還沒投票權，就跑去聽黨外演講，找警總沒收的禁書來看；崇拜阿扁，大概跟今日年輕人崇拜黃國昌差不多（雖然阿扁到台北競選是後來的事）。只是家裡沒錢，大學學費是借來的，選讀比較有錢途的理工科系，畢業趕緊開工養活自己。對文史的浪漫早早扔到一邊，連同小小一丁的政治熱情一起澆熄。

經歷黨外抗爭、民主改革到政黨輪替，對政治日趨冷感（卻自詡理性），至今依然相信的政治真理只剩一條：「權力使人腐化」。反對黨看起來形象比較清新，說穿不過是還沒沾上權力滋味而已。民主並不是選聖君賢相，做不好便換人；選上的也不必自以為賢能，只是剛好選民願意賭你這把。改朝換代可以是大方向的調整，落實到治理細節，依然要靠長期培養的公務員。你覺得公務體系怠惰僵化尸位素餐，可能是對的；然而走馬換將找一批新人，倘若做得了十年八年，多半也會變成那副死德性。體制的問題應該由制度面尋求解決，而不是隨便扣人一頂帽子，指望人家被說得慚愧，會自動退位（不妨參考什麼叫做「劣幣驅逐良幣」。真正劣幣是趕不走的）。前幾天讀到一篇文章，有五年級生「自動變成壞人」的說法，看得我嗤之以鼻：說這話的人，不過是為十幾廿年後的自己，預約好位子罷了。

最後呼應一下隨寫人老師：去投票吧！選擇你心目中的候選人，不論「躺著選」還是「沒指望」，自己的一票自己定奪，不必理會民調或是名嘴，更不要管什麼棄保。人算不如天算，萬一黑天鵝出現，或是差你一票而有可能出現，你卻因為不知誰說的鬼話而失之交臂，投給次佳人選，豈不可惜。當然，或許你覺得「都很爛」（其實我很難反駁這觀點）而放棄，只要知道，並不會因為你不投票，而對選舉結果免疫，就行了。

咱們這輩所謂「中堅」，比較像篇首老牛拖車的火車頭

像跑車一樣拉風的不多，看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