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2.28 南方都市報/楊不風

德國蘇坎普出版社（Suhrkamp Verlag）經營權案再掀波瀾。在上月德國著名作家彼得．漢克表達支持現任社長烏拉．文瑟爾德-伯克維茨的觀點後，本月初，蘇坎普出版社的學術作者群發表聯名公開信，呼籲糾紛雙方保持理性，避免出版社事務受到法庭審判影響，以防作為德國批判精神和社會科學重鎮的蘇坎普受損害。簽署聯名信的學者達160多位，包括哈貝馬斯、法蘭克福學派現任掌門霍耐特（Axel Honneth）、哲學界耆宿亨利希（Dieter Henrich）、著名哲學家彼得．斯洛特戴克（Peter Sloterdijk）、加拿大籍哲學家查理斯．泰勒（Charles Taylor）、以色列社會學家艾娃．依露茲（EvaIllouz）等，多為西方學界舉足輕重的人物。

與學者們的客觀中立相對，德國作家們則願意表達鮮明的愛憎。本月中旬又有60多位知名作家發表公開呼籲，支持烏拉繼續執掌蘇坎普，指責矛頭明確指向糾紛另一方的出版社合夥人漢斯．巴拉赫（Hans Barlach）。而無論德國知識精英們如何呼籲，蘇坎普仍然無法擺脫利益的漩渦。

本月21日烏拉主管的文瑟爾德家族基金會（Siegfried and Ulla Unseld Family Foundation）在接受《焦點》（Focus）雜誌採訪時，認為巴拉赫誇大了蘇坎普出版社的財務惡化狀況。基金會發言人聲稱，蘇坎普20 10年盈利良好，即便2012年市場堪憂的情況下也取得了穩定的銷售收入。發言人同時指責巴拉赫透過法律訴訟干擾了出版社積累儲備金的正常營運，其控股公司且不顧出版社財務狀況要求多達數百萬歐元的股利分紅。下月23日法蘭克福地方法院將繼續審理蘇坎普產權案。

事件始末
蘇坎普出版社擁有眾多世界知名作者的版權，包括布萊希特、黑塞、哈貝．馬斯以及小說家伊莎貝爾．阿言德。但是目前，因為資產和管理問題，出版社內部吵得正兇，好似有分崩離析之勢。

主要原因，就是出版社的兩個股東——擁有較多股份的烏拉·溫賽德-貝克維茨（圖左）和擁有較少股份的漢斯．巴拉赫（圖右），相互要把對方排擠出去，他們已經鬧到了法庭，要解除合作關係。而蘇坎普出版社的那些大牌作者們，也在這場爭吵中，公開站隊。他們聯起手來攻擊漢斯．巴拉赫，說他是「愚鈍的機器」、「邪惡的深淵」。

衝突的中心所在，其實就是一個問題：在亞馬遜和企鵝-藍燈書屋這樣大型出版商的時代，獨立的小型出版社如何能夠實現自身繁榮。

「即便出版社不同於螺絲工廠，但它也應遵循著同樣的經濟法則。如果我失敗了，那麼我就沒有辦法付錢給作者。」 小股東漢斯．巴拉赫如是說。身為投資者的他，還擁有幾份報紙和一份電視指南雜誌。

他指責蘇坎普出版社的大股東烏拉·溫賽德-貝克維茨管理不善。而烏拉·溫賽德-貝克維茨的盟友，包括幾位德國最有影響力的知識分子，則宣稱巴拉赫鼠目寸光，只追逐眼前利益。

「他的目標就是將他的股份最大化」，前幾天，烏拉·溫賽德-貝克維茨在接受一家報紙的採訪時，這樣說道。烏拉·溫賽德-貝克維茨提出暫停訴訟，想找到一個妥協的辦法。雖然之前的嘗試都失敗了。

烏拉·溫賽德-貝克維茨是出版商西格佛里德．温赛德（Siegfried Unseld，見上圖）的遺孀，後者於2002年去世。此後，蘇坎普出版社就是烏拉·溫賽德-貝克維茨掌權。幾年來，蘇坎普出版社時而盈利時而虧損，但是出版社的一位女發言人說，自2010年以來，出版社每年都是盈利的。

收入都拜暢銷書所賜，比如阿言德的《瑪雅人的筆記本》（Maya's Notebook）。從法蘭克福搬家到更為便宜的柏林，也削減了出版社的開支。其他收入來自文學檔案資料（literary archive）的銷售，不過蘇坎普出版社拒絕提供詳細資料。

蘇坎普出版社內部的一位資深人士透露：「簡單來說，股東們就是在出版社能賺多少錢和應該賺多少錢這個問題上不能達成共識。」

按照巴拉赫的想法，每本書的利潤空間應該在5%-15%，在他看來，如果對蘇坎普出版社的重版書進行更有效地管理，同時削減開支，這個利潤率是可以實現的。

「他們跟我說，不可能讓利潤率超過3%，」巴拉赫說，「但是蘇坎普出版社有很大的利潤潛力。我並沒有說，需要停止往作者身上投錢，你們只需要更專業地進行管理就行，這並不難。」

漢斯．巴拉赫估價蘇坎普出版社值7,500萬歐元（約9,750萬美元）——與價值3億美元的超大出版集團企鵝-藍燈書屋相比，顯得微不足道。但是蘇坎普出版社在德國享有盛譽，備受尊敬，最為關鍵的一點，就是因為它眾所周知的信譽和節操，這對於德國這樣一個國家來說，尤為可貴，因為許多知識分子曾被納粹所腐蝕。同時，蘇坎普出版社在出版內容上的甄選也被讚譽有加，在去年（2012年）獲得德國圖書獎的六本書中，有三本，就是由蘇坎普出版社出版的。

「此事所關係到的，並不是加快出書步伐的問題，也不是將視野投向電子出版的問題，而是關係到人，關係到那些有獨一無二想法的人，尤其是那些有稟賦將他獨一無二的想法寫下來的人。」納騰．朗德蓋柏（Jonathan Landgrebe）這樣說。他是蘇坎普出版社的常務理事，同時，他拒絕對這場爭吵加以評論。

去年12月，柏林法庭判決溫賽德-貝克維茨賠償30萬歐元，因為溫賽德-貝克維茨在沒有和巴拉赫協商的情況下，就將自己的部分住宅，出租給蘇坎普出版社。判決還要求蘇坎普出版社的高級主管們辭職。對此裁定，溫賽德-貝克維茨將提出上訴。作為大股東，反正她有權任命新的董事會。她說，她希望本週可以將關於住宅問題的裁定結果翻盤。

下個月（2013年2月），法蘭克福法庭將開庭審理這樁兩位股東要求將對方排除出董事會，以及巴拉赫要求解除合約的官司。

這場糾紛，讓蘇坎普出版社的作者倍感焦慮。本月前幾天，哈貝．馬斯和其他學者，寫了一封聯名信，呼籲爭執的雙方可以平和地解決問題。

「這件事讓我們很震驚。法律程序正在威脅這所在智性生活中非常傑出的機構，」在聯名信上，他們這樣寫道。他們強調蘇坎普出版社對學術傳統所作出的貢獻。「沒有被納粹腐蝕。」哈貝．馬斯不願對這封公開信發表意見。

不過，蘇坎普出版社的其他盟友沒有這麼老練。彼得．漢德克稱巴拉赫是「邪惡的深淵」，萊納爾德．戈茨（Rainald Goetz）說巴拉赫表現得像「愚鈍的機器」，而德國前文化部長瑙曼（Michael Naumann）認為，巴拉赫之於蘇坎普出版社，就像是自行車鈴之於巴哈的賦格曲一樣……（譯自英國《衛報》，2013年1月25日。）

導火線：柏林法院判除烏拉·溫賽德-貝克維茨總經理職
蘇坎普出版社股東之爭，柏林法院於今日判處該社女主管烏拉·溫賽德-貝克維茨自管理團隊撤職。這項判決尚未依法執行。

法院判處撤除蘇坎普出版社總經理人，目前就僅烏拉·溫賽德-貝克維茨受到影響；不過依照決議，管理處總經理成員湯馬斯．史帕爾（Thomas Sparr）與約納騰．朗德蓋柏（Jonathan Landgrebe）也列在撤職之列。這麼一來就能預料得到蘇坎普出版社高層管理人將改採委託專業經理人制。漢堡媒體企業人士漢斯．巴拉赫透過他所持有的Medienholding AG Winterthur持有蘇坎普出版社股份39%。他在2011年9月以蘇坎普出版社管理處擅越管理職權與挪用資金為由，向柏林法院提出控告。

法院公告判決書中還包括管理處必須繳付蘇坎普出版社賠賞損失金282,500歐元。這場股東權力之爭的看法分岐處在於蘇坎普出版社租用、裝潢、使用烏拉·溫賽德-貝克維茨私有房舍。出租房東是民法協會，烏拉·溫賽德-貝克維茨與她的弟弟是這個協會的股東人。

上週三，蘇坎普出版社小股東巴拉赫向法蘭克福法院提出解散蘇坎普出版社法律申請。之前，意見不合的股東人相互排除對方派系人馬。（2012.1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