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的慢性自殺─給不存在的戀人〈五〉

妳問我，若有天發現劈腿的前女友，和我同樣在udn開部落格─這純
脆粹只是假設喔！─妳如此強調，「你會不會上去她的部落格，看她
寫什麼東西？」

「應該會吧！人總難免有好奇心。」

「若你發現她已和劈腿對象分手，滿是悔恨，不斷在懷念你的好，你
會考慮和她重燃舊情嗎？」妳如此試探我。

我當然不會笨到回答，可能和前女友再續前緣。

「若是妳遇到同樣情況呢？」我反問妳：「妳會回心轉意嗎？和曾背
叛過妳的前男友復合？難道妳不擔心他再劈腿嗎？」妳沉默不語。

關於愛情，最難做到的事情之一，就是原諒。往往愛有多深，恨就有
多深；愛多久，恨就有多久。尤其被劈腿，一旦輕易原諒對方，就等
於把自尊踩在腳下，承認自己是永遠的輸家。

在回答妳的問題前，容我先跟妳講一個在日本小說看到的故事，妳就
會知道，在愛情的國度裡，恨有多容易、寬恕有多難。

這是兩千多年前的故事了。

得知愛妾與臣子私通的年輕皇帝，把愛妾的眼皮割下，為的是讓她更
能看清自己將來的遭遇。

之後，她身上所有有洞的地方，都被最上等的絲線給縫了起來，除了
嘴巴之外，那是為了讓她呼吸，讓她進食，為了聽到她那哀叫乞憐的
聲音。

哭叫了一晚後，皇帝想起她可能咬舌自盡，於是切斷她的舌頭，並命
御醫善加治療。再也聽不到她那自然流暢的鶯聲燕語，固然讓人覺得
可惜，但至少聲音還留著，皇帝結束朝政後總是會到她的房間，欣賞
她那發出苦悶呻吟的樣子。

他讓這個失去眼瞼與舌頭，及全身孔洞都被塞住的女人，依舊住在奢
華的房間，並替她盛裝打扮。

她的眼球白濁、流著血，就像不久就要乾透的荔枝一樣，黏附在眼底
。豐盛的料理依舊塞滿她的喉嚨，然後在她的腹中腐爛，她就在臟腑
破裂的劇痛及異臭中死去。皇帝三度仰天長嘆，又讓新的愛妾住進這
個房間。

與死去愛妾私通的臣子，倒沒被追究，像沒發生過什麼似的，他在宮
內仍身居要職。連同他其他妻子的宗族及孩子，全都受到皇帝拔擢重
用。

廿年後，帶著富裕與榮耀迎向遲之年的臣子，卻因瑣事受到皇帝重罰
斬首，九族也全遭誅滅。

一個打出生就被權力給束縛住的少年，和他第一次就打從心裡愛的美
麗女子。一個和這女子私通，且野心與能力兼具的男人，在這女子死
後，兩個總會在宮廷碰頭的男人，他們之間有著奇妙的連帶感與壓迫
感。

一邊擔心審判日不知何時到來，一邊侍奉著年輕皇帝的男人，他的廿
年到底是怎麼過的？是自欺欺人地以為事情已過去了？還是畏懼著不
是今天就是明天，災禍終將臨頭呢？

皇帝就這麼一直折磨這個那個臣子。廿年的這段歲月，是代表著對愛
妾的深情？還是對那名臣子的憤怒？或皇帝不甘受辱的證明？

看了這個驚悚的歷史故事，妳是否也和我一樣，感嘆在愛情被背叛時
，原諒有多難？尤其當你握有權力時，復仇變得有多簡單？

但那個妒火中燒，慢慢折磨愛妾、叛臣至死的年輕皇帝，心裡就好過
嗎？會因此恨意全消嗎？

想必沒有。他對寵妾的愛，變成一種慢性自殺。日日夜夜，他被復仇
的念頭纏身，餵食自己以毒，他沒放過臣子，也沒放過自己；臣子被
斬首的當下，皇帝的心，也早已被恨意蠶食，無法再愛人了。

親愛的，我想告訴妳的是，我們都只是個凡人，都還在學習如何原諒
。若發現前女友的部落格，若發現她回心轉意，開始懷念我的好，在
慶幸昔日沒虧待她的同時，我怕我內心的惡魔會上身，會讓她愛上我
再狠很甩掉她，然後告訴她，我早已愛上了別人，那就是妳。

但我不會真的這麼做，不會讓妳變成我復仇的共犯。

若無法原諒，我會選擇遺忘，我不會再上她的部落格，不管她寫我是
好是壞，我既不會甜言蜜語、也不會冷嘲熱諷；若她來我部落格回文
或留言，我會刪掉，請她放過我，也放過自己，同時尊重妳的存在。

因為我對她仁慈，就是對妳殘忍，等於任由妳用妒火、猜忌慢性自殺。

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只管全心全意愛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