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中毒(1)畫皮的真心http://blog.udn.com/hung49/3443311

憂鬱來了，它沒有攜帶任何身份證明
我們只得數著門牌號碼來扺抗憂鬱

樹木在我們的沉默之中落著葉子
在擁擠的語言之間失去呼吸
 
我把一生僅有的幾個睡眠檔案刪除了
疲憊的我，只想成為垂掛在你臂彎上的那件外套（蘇紹連  憂鬱）

每天從淡水搭捷運到台北上班的來回兩小時，是張采芹最孤獨，也最
冷靜的時刻。

尤其做愛後的隔天，在擠滿上班族的車廂，手輕撫著從圖書館借來的
舊詩集，被無數人摸過的光滑封面，聯想起情人的肢體，更讓她憂鬱
。

接連兩個猛下豪雨的颱風之後，天氣終於在周一放晴，空氣充滿了秋
天特有的涼爽，讓人想大口呼吸。

捷運沿著淡水河前進。觀音山靜靜地倒映水中，有余光中筆下的詩意
。行經豔紅的關渡大橋，如置身異地，她有種想作畫的衝動，不禁從
包包拿出空白筆記本，用鉛筆勾勒出如紅色波浪的拱橋，橋上一對沒
有臉的戀人，悲傷擁吻，彷彿告別。

她迷戀的那個型男，已接連失蹤三天，夜夜上網苦苦等待他出現，令
她焦燥難耐，像火柴盒的點火面，火柴一擦，就會燒起來。

他自稱廿八歲，是一家美商公司從台灣派駐大陸的工程師，透過部落
格結識，兩人交換MSN，每晚在網路打情罵俏。外形俊俏的他，很會
哄女孩子開心，常用一些曖昧的字眼挑逗她，卻不又至於太低級，把
她騷得心癢癢的，偏偏他又遠在對岸，想見也見不了面，更增添誘惑
。

網戀最銷魂的，往往是你一言，我一語，相互試探，在嬉笑間找到共
同點的過程。「啊，怎麼那麼巧，你也看過那本書喔！」「沒想到，
你和我一樣，都聽過那場演唱會，說不定還擦身而過呢！」

原以為你遇到了soul mate，等相約見面，上過床之後，愛情的想像
頓時化為空無，只剩貪戀的肉慾，深深銘刻在性愛的腦神經區，怎麼
也抹不去，戀情也跟著變質。

每次捷運通過圓山站，駛入地下，乘客越來越多，車廂內摩肩擦踵，
空氣忽然混濁起來，她的心因此黯淡，尤其每周上班第一天。

她和美術系男生之間，就是這麼回事。他在紐約和她通MSN期間，雖
然沒見過面，卻恍如認識已久的戀人，她每天自拍照片寄給他，他就
乖乖地畫好她的素描回傳，她自覺像近代歐州維梅爾或哥雅等大畫家
的情婦兼模特兒受到榮寵，在「戴珍珠耳環的少女」等畫作留名千古。

然而，這個涉世未深、長相斯文的大男生，是不會甘於網戀的，幾天
前竟為采芹飛回台灣。

一方面基於對他的好奇，另一面則是苦苦等不到人在大陸的型男，她
終究於周六約他在紅樹林站附近的一家飯店見面，輕解羅衫，當他的
人體模特兒，在床上擺出《裸女瑪哈》一樣的姿態。

要在初次見面的男人前肢體橫陳，擺老半天的POSE，她仍難免有點害
羞、尷尬，但至少比在美術系課堂，給一群學生作畫的專業模特兒隱
私多了。

畫完她的女體，等水彩風乾的期間，兩人在床褥之間交纏雲雨。他的
身子有點單薄，到底還是沒經驗，進入她的體內，就開始猴急，過於
興奮的激情，一下就衰竭了。她安慰他沒關係，帶領他進入第二次高
潮。

「至少證明我不是沒人要！」做愛結束，她陷入感傷，覺悟和美術系
男生之間的這段情，就要畫上休止符，再繼續下去，他就會想要擁有
她、占有她、然後很快厭倦、又找上別的女人。

「我想當你的睡衣。」采芹躺在他的懷裡，半開玩笑地說。「這樣我
就能貼近你，又能讓你感到舒服自在，而不會像我老公一樣，把我當
成晾在衣櫥內的高級洋服，像芭比娃娃供奉在那兒，捨不得碰觸。」

當晚回到家，老公照例晚歸。她一個人躺在床上，輾轉難眠，空虛、
疲憊的她，摸著胸部的硬塊，憂鬱來襲。

捷運快關門的答答聲喚醒她，她三步作兩步奔出車廂，搭電扶梯出車
站，走一小段開始落葉的人行道，準備到公家機關上班，當個小咖、
沒沒無聞的上班女郎。

「我把一生僅有的幾個睡眠檔案刪除了，疲憊的我，只想成為垂掛在
你臂彎上的那件外套... 」她夢想有一天，有個人，可以永遠把她穿
在身上。（待續）

註／最上圖是維梅爾最出名的畫《戴珍珠耳環的少女》，他是十七世

紀的荷蘭大畫家，國人對他較陌生，直到同名電影上市才打開知名度

；下圖則是十八世紀西班牙大畫家哥雅的名畫《裸女瑪哈》，是西洋

繪畫史第一幅正面裸女像，當時引發很大爭議，我曾在馬德里美術館

看過原畫，同樣有電影《哥雅畫作下的女人》描述背後的故事。

戀愛中毒第二篇搭配新詩和兩幅畫，讓閱讀更多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