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澳洲念大學的兒子，畢業前一學期，正爆發疫情，學校全面改為網路上課，因此果斷選擇回日本。幾個月下來，上課交作業考試都很順利，在今年2月畢業了。

當然畢業典禮也被取消，學校將畢業證書快遞發給每位學生。

兒子沒有機會穿畢業袍、沒有戴方帽子、我無法在校園摟著兒子拍照、也沒有機會感到養育孩子完成學業的驕傲、更沒能留下喜悅的眼淚。

以前，兒子還在澳洲求學時跟我說，『媽，妳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不要哭出聲音來喔，太丟臉』。

其實，我是個很愛哭的媽媽，小孩從幼稚園開始，不論參加什麼活動，都能讓我感動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

還記得兒子剛到日本時，進入市立小學四年級。那時兒子還不會50音，連基本的日語單字都不會，更別說交朋友了。

每次問他上學怎麼樣?他總是回答『沒怎樣，上課聽不懂太無聊，所以就趴著睡著了』。

雖然知道語言是慢慢來，但正值好奇階段的兒子，大好的探索時光就在睡夢中度過。如果我是局外人，我也會勸人『慢慢來，總有一天聽説讀寫都會的』。但，我是母親，對於孩子的處境，我腦裡「正向思考」的那一部份，似乎藏在某個角落，發揮不出來，每天在操心中過日子。

時間和兒子的學習速度一樣，走走停停，慢到不知道「有一天、突然會了」是什麼時候會到。以前在台灣，那個凡事都問『為什麼』活潑好動的孩子，不見了。

我的憂心持續著。

日本入學的4個月後，兒子升上五年級了。某一天，學校有一個活動，五年級生一班一班上台，每一個人對著台下的家長們，大聲說出長大的願望。兒子站在最後一排，右邊倒數第二位。快要輪到他時，我手緊握住手帕，眼睛盯著一個說完，換下一位，再換下一位…

兒子雙手放背後，深吸了一口氣挺起胸，身邊的同學傳來加油打氣悉悉窣窣聲。就像電視節目《学校へ行こう》一樣，學生站在校舍頂樓大聲喊出自己的願望似的，兒子用力說出『長大後，我想當桌球選手』。

為什麼會說出這個，據兒子說，是同學教他的。

雖然我知道那不是真的，但我的內心充滿激動，感動到雙手顫抖。兒子終於說出一句日語了。短短一句話，是時間換來的。看到這裡我幾乎可以用「痛哭」來形容自己。

而今，兒子即將完成所有學業，這一刻我絕不缺席，也邀了在他成長路上的第一位啟蒙老師，共同見證我們的喜悅。台灣、日本各自出發，我們相約在澳洲見。

但，一切不是那麼一回事。

網上公怖成績，確定可以畢業了。某天早晨，兒子還在睡夢中，我早已起床，生活和往常一樣。「叮咚!」第一班快遞按了門鈴，中斷了我手上的工作。開了對講機，對方說是「國際外遞」。

我滿是疑惑的開了門。

快遞員遞給我一個大信封，我看信封上寫的是英文，而且署名兒子。

快遞員確認收件人姓名無誤，說完『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した』，以使命必達的精神，飛快離去。

我拿著信封，叫醒兒子要他馬上打開。兒子揉揉眼睛起床，拆開信封，抽出一個鮮紅色對折的硬紙板，中間挖空，裡面夾著一張紙，露出紙上寫的內容。

是畢業証書!

這個硬紙板讓我直接連想到，早期照相館的個人相片。硬紙相框裡一張蕾絲花紋的白紙蓋在照片上，古板的攝影棚背景，生硬的表情。我拿起畢業證書，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

就這樣，兒子畢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