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湖的微笑，詩人的鄉愁   黃瑞田

       刊登於2018年4月15日更生日報副刊

很多人出門旅遊，喜歡在美麗如畫的景點打卡傳送照片與朋友分享，把風景存放在相機的記憶卡裡，至於景點以外的當地住民日常生活以及人文特色，則被無意的忽略，也無法內化到自己的腦海中。

    最近幾年，澎湖縣政府舉辦海上花火節，掀起了澎湖的旅遊熱潮，再加上旅行社的強力推銷，以及澎湖當地旅遊相關行業的協同運作，提高營運的利潤，使得澎湖的旅遊從業人員忙得不亦樂乎，他們帶遊客去觀音亭、天后宮、鯨魚洞、二崁聚落、西台古堡、大菓葉岩、摩西分海等等打卡率高的景點；還會搭船遠赴吉貝、員貝、桶盤、望安、七美等孤懸的離島，遊客們都說景色美麗，行程滿意，可是，對於當地居民的日常生活，卻所知不多。

    四年前，我應邀到澎湖某國小演講，當天我搭早班機到澎湖，由於演講開始時間是下午一點半，時間還早，在主辦人的安排下，先到縣政府旁邊的「澎湖開拓館」參觀；這間由日式縣長公館改裝的靜態展覽館，展出澎湖先民勇闖黑水溝墾拓聚落的史料，可惜「澎湖開拓館」需要購票入場，旅行社不會安排在旅遊行程之內，所以參觀的人並不多；這次的參觀，彌補了我對澎湖認知的部分缺口。

    「臺灣最美的風景是人」這句話也適用於澎湖；然而，我到過澎湖超過五次，仍然不了解澎湖人的食衣住行的生活運作，直到閱讀知名詩人蕭秀芳的《微笑海島．戀戀澎湖》之後，才體會出澎湖的人文之美。

    詩人蕭秀芳出生於澎湖，國中畢業後，跨海到台南讀師專，畢業後到台中從事教育工作三十餘年，從校長職位退休之後，經常台灣、澎湖兩邊跑；每一次回到澎湖，她就有許多童年的回憶。她說澎湖的每一條路都通往海邊，於是，她追尋著童年的足跡，來到童年的海邊、沙灘，望著童年以來一直沒什麼改變的朝陽、晚霞；她徘徊在坍塌的硓𥑮石古厝、菜宅之間，尋找熟識的人的身影……，她把所見所聞，用平淺、溫和、詩意般的筆調記錄下來，發佈在來臉書上，九月底結集成《微笑海島．戀戀澎湖》出版發行。

    這本書的主角是詩人自己，配角她的父親及同學阿惠，讀者閱讀時，彷彿追隨著詩人的腳步，在澎湖掇拾記憶的片段。

書中第一篇是〈和父親去北辰菜市場〉，點出北辰市場是供應馬公地區居民生活所需最大的市場，居民可以在這裡採購漁船連夜捕捉回來的大魚、大蝦，或是村婦蒙著頭臉辛苦的在潮間帶撿拾的螺、蚌，或是遠從臺灣飄洋過海運來的蔬果，以及特殊節日才有的澎湖傳統點心炸粿、炸菜丸、炸棗、肪片龜、雞母狗和菜繭等等，這些甜的、鹹的點心，遊客們幾乎看不到也吃不到，導覽人員也不會刻意介紹。在本書中，蕭秀芳在〈冬至〉一文仔細的介紹祭拜用的雞母狗和菜繭的作法；她記得冬至過後，男同學會拿雞母狗到學校當玩具相鬥，女生拿來比賽看誰的漂亮，這些些童年的點心，散發出濃濃的鄉愁。二○一六年冬至過後，蕭秀芳把菜繭提回台中，用電鍋蒸煮給孫子吃，她女兒說：「他們不吃啦，那只是妳一個人的鄉愁。」

    澎湖人早餐吃什麼？有人吃海鮮麵配炒狗蝦，蕭秀芳吃海鮮米粉；高雄有許多澎湖移民，卻不曾看過早餐店賣海鮮麵；澎湖人喜歡吃紅貓魚，在食堂裡，紅貓魚成為辨識澎湖人或遊客的通關密語。

    離市場較遠的居民，通常向魚販買魚。每天早上三、四點天還沒亮，漁船就回港批售魚獲，蕭秀芳的小學同學阿惠就開著小貨車前往批貨，天亮後就一個村子、一個村子的兜售；賣完了魚，阿惠會和蕭秀芳去看海、看遠方的島，或去喝咖啡，她們的悠閒心情，遊客們看不到。

    澎湖人靠海生活，除了捕捉魚蝦蚌蟹之外，還去撈取每年春天長在潮間帶石頭上的海菜，在詩人的筆下，「像石頭的長頭髮的海菜，像游泳的美人魚的頭髮那樣的漂浮在海面」，「海螺藏在海菜下，假裝牠不見了」，詩人對於海菜的鍾情，從她喝海菜湯可以看出來：「大碗公的綠，我拼命的喝，彷彿要把春天的海喝來解鄉愁。」

    書中的鄉愁的源頭是蕭秀芳八十八歲的老父，他捨不得離開澎湖的家園，還花大筆金錢整修老屋，只為了愛面子，蕭秀芳只好經常回來澎湖探望與陪伴。父女情深，在書中處處可見。

    澎湖出身的詩人寫家鄉，讓澎湖不同世代的人閱讀，猶如觀賞一齣穿越劇，往昔與現代交錯，如真似幻，有歡樂，也有鄉愁。

來澎湖旅遊，先去「澎湖開拓館」了解先民如何拓墾，再去觀賞各個景點，會有較為具體的認識；旅遊結束回去之後，把自己當做澎湖遊子，找一本《微笑海島．戀戀澎湖》來閱讀，也感受一下詩人淡淡的憂傷與濃濃的鄉愁。

附註：《微笑海島．戀戀鄉愁》，蕭秀芳著，玉山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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