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騎腳踏車載著兒子經過這個大提琴同學時，我們都會停下來聽，偶爾輕聲拍拍手，我相信這樣有聲或無聲的鼓勵一定不少。

　　不過，這樣的畫面卻也讓我憶起高中時的一段經歷──那也是在前不久與C巧遇後，那些記憶才重新拼湊起來。

　　由於高中時通勤往返於中壢與台北間，我們幾個同是在中壢的國中畢業後，選擇報考台北的高中，其中L的成績特別突出，當然讀的是第一志願，我和J成績平平，在另同一所高中就讀；我們三個人有著從青春期建立起的複雜的革命情感，和因為扭曲的中學教育下所共有的慘綠回憶。C是我們火車通勤歲月中，一個特殊而重要的女孩，她出現得極為戲劇性，因為她總是帶著一把大提琴，而那把大提琴對當時她的身形來說顯得太過巨大、太過突兀，因為我們認得她時，她才國中二年級，而她把大提琴放在兩腿之間的形象，對當時的我們來說實在太具震撼力；但沒想到，她不久之後竟然和L在一起，J後來也和一個學妹開始了令人羨慕的戀情，而我還停留在想像多於行動的精神性愛情當中。不過L和國中生交往的消息還是讓我們有點吃不消，好像違背了某種道德（雖然愛情裏的道德不一定和這個狀況有關）、某種盜亦有道的紀律，那種說不清楚的情緒，一直到現在我也還不懂。

　　那年L高三，實在不是陷入熱戀的好時刻，當然當年的聯考成績就不太理想，而我們三人之間的友誼，也隨著不同的大學生涯而慢慢疏遠中斷。

　　L極熱愛音樂，特別是古典音樂，這大概和他會選擇和C在一起有很大的關係吧，後來我們輾轉聽到一些未獲證實的傳聞，說他們後來分手了，那些八卦的內情也實在不值一提，一直到我多年多年後再遇到已是少婦的C時，才又接上這段記憶。

　　其實我關心L的現況絕對比關心C還要強烈，幾番客套的對話後，我小心試探地詢問C關於L的事，C說，那已是好久的事了，那樣的笑容有點想迴避這個話題，我不識趣地繼續追問，你們後來為什麼分手了？C淡淡地說，都怪我那時太年輕了……

　　太年輕了。這個答案像是帶著一種懊悔的歉意的心情，我登時發現，原來事實和我們知道的相差太遠了；那時的愛情對當時的C來說，就像以當時C的身體可能無法駕馭的大提琴一樣......

　　但那些已不重要了，C現在仍走在音樂的路上，聽說L也因有很好的工作，生活過得極為優渥自由。

　　我記得L曾和我說，將來如果有錢，要開一間讓很多人可以免費聽音樂的地方，不知而今夢想安在哉？但我知道，如果L聽到低音大提琴，一定會喚起那段first love的記憶，就像每次我經過校園的大提琴同學旁時，彷彿都能看到C的身影一樣，就像C說的，那時我們真的都太年輕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