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為徭役死為歸，朝日爭紅夕落暉。

原野蒼茫思不盡，秋楓一片落窗扉。 

--此詩2004/9/11寫於溫哥華，時病篤  

最近一、兩個月十分忙碌，在趕完一篇雜誌約稿的論文後，就要忙學生的成績。再來就是年度全身健檢。在打完學生的成績後，就開輪到身體被醫院打成績了。 

年度健康考試，有八科黑字，其中七科A（健康無異常），一科B（輕微變化，無須擔心），有八、九科紅字，有七科被打C（代表器官有異常，若有症狀，應回門疹追蹤治療），兩科被打D（代表器官有異常，應定期回門疹追蹤治療）。還好，這次沒有被打E的（代表該器官宜進一步疹斷治療）。 

不過，這麼多紅字，真令人觸目驚心。尤其是右頸被超音波檢出有中度頸動脈硬化，進入可能中風的高危險群，更是令人緊張。試問如果真的中風了，生不如死，連自殺的能力都失去，生命還有什麼樂趣？富可敵國的國泰人壽前老板蔡萬霖，據說生前中風，全身不能動，只能眼球轉動，有十幾個國泰醫院的醫師，隨時待命。當他在電視上看到昔日好友靈活、開朗地打高爾夫球，他只能滿腹辛酸，淚汪汪地呆看著、注視著。人生淒涼莫過於此。 

事實上，在被醫生打完健康成績後，我幾乎每一、兩天就看一次醫生，不是西醫就是中醫。最後的結論是，天下沒有比跑醫院、疹所看醫生更浪費時間的事了。一個人寧可在四百公尺的運動場跑十圈，也不要進醫院兩分鐘。每次進台大醫院，看到檢驗大樓抽血的地方顯示的燈號上千號，就像菜市場或號子一樣，真感到荒謬絕倫。 

從年度全身健檢後，我幾乎每天爬山，飯後走路半個小時至一個小時。昨天爬完山，路過亞藝影視出租店，發現門口擺了很多二、三十年前愛看的武俠片，三片才賣一○○元。我買了六片，第一片看的是楚原改編自古龍的「三少爺的劍」。 

名震天下的神劍山莊的三少莊主謝靈峰，被喻為武林的劍神，每年都有幾百個武林高手上神劍山莊找他比武，但是從沒有一個人可以活著下山。他厭倦這種為名殺人的生活，於是詐死離開神劍山莊，化名為阿吉，到一家妓院打工。在妓院碰到一個心愛的女人小麗，兩人相戀。其後因為白虎堂的堂主要小麗陪客，派人到小麗家裏抓人，並誤殺小麗的母親。三少爺因此憤而出手，終於又曝露武功。 

由於三少爺落單又身份曝光，慕容世家為統治武林，買通阿吉的啞巴朋友的愛錢妻子，在茶中下毒，並設計由毒郎君假裝神醫，在為三少爺看病時又下毒，三少爺只能再活三天。 

三少爺聽說在莫愁湖畔有一個華陀的後人，可能可以解救他，於是他踉蹌地奔向莫愁湖。在接近莫愁湖的一家客棧中，他進去喝酒，先給了十兩銀子，要店小二拿酒菜來，如果有剩餘，請其他客人喝酒。 

其他客人問：「為什請我們喝酒？」 

三少爺說：「一個人如果只剩三天可活，留下銀子還有什麼用？」 

客棧客人中有一個老儒，捧著書搖頭晃腦地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客棧的掌櫃介紹說，那個人是當地的大儒，讀了很多書，很受他人的尊敬，是他女兒的老師。 

三少爺於是問：「請問先生，如果你只有三天可活，你會做什麼事？」 

老儒一本正經地說：「我會在這三天內好好安排後事，然後靜靜地死去。」

三少爺有一股怒氣，抓著他的領子，厲聲說：「說實話。」 

老儒一驚，脫口而出：「我會找遍當地的妓院，選最美麗的女人，與她們共渡良宵，然後到賭場好好地賭一把，把最後的錢輸光。」 

旁邊在場有一位美麗少婦一聽，大驚：「老師怎麼這樣講？」 

三少爺問掌櫃：「這個人是誰？」 

掌櫃的說：「是我女兒，她剛出嫁，丈夫就死了，已經守寡十年了，鄰居於是在店門口幫她立個貞潔牌坊。」 

情緒已經十分不耐的三少爺，又厲聲問那少婦：「如果你只有三天可活，你會做什麼事？說實話！說！」 

少婦怯怯地看著他：「我希望三天內有男人可以陪我。」女人說完，掩面奪門而出。她的父親也同時拿著一根棍子，追打這個破壞門風的女兒。 

三少爺自言自語說：「看來每一個人內心深處，都有想做的事被壓抑，死前才不顧一切要去做。」 

這是古龍式的幽默。 

不過說真的，死亡是每一個人都無法避免的，如果你我只有三天可活，這三天要做什麼？不要騙自己，可真需要仔細好好地想一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