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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內觀禪修觀察記(一)----憂鬱青年
2007/06/28 11:06:24瀏覽8438|回應4|推薦13

 

  少年何事帶千憂?幻化紅塵逐海流。  

若得清風雲散去,一輪明月上西樓。 

六月十三日六月二十四日,我在台中縣新社鄉大南村的「台灣內觀中心」,參加十日的內觀禪修課程。(詳細介紹在:http://www.dhamma.org.tw/ 

在這十日內,每天晚上九點半熄燈睡覺,早上四點起牀準備靜坐修禪。沒有電腦、沒有電話、不能使用手機,不能與同修講話或作手勢。依規定,也不能看書閱報,不能作筆記、寫心得。十天內,都要作「神聖的靜默」,每天靜坐禪修八小時到十二小時。誠如這套內觀課程的總指導者葛印卡老師說,要把這十天當作在監獄一樣,因為這十天要作嚴格的「精神手術」。 

在這十天內,飲食是粗茶淡飯,晚餐只有米漿加白開水,如此十天下來,二十四日回到台北,二姊看到我說,我至少瘦了五公斤。用體重計稱一下,果然少了五公斤,原來是七十公斤,現在只剩六十五公斤。我有一些親戚朋友知道我參加這個課程,問我情況怎麼樣?有什麼感想和心得?為了避免一再重複在口頭述說,我只得把一些經過和體驗寫出來。 

事實上,在那段苦行的日子裏,有幾個時段,也真的天人交戰,想得很多,也有必要把它寫出來。如果教訓和體悟的記憶模糊,也等於空白,白白浪費十天的時間。  

****************

為什麼參加內觀禪修?老實說,我對禪修既沒有愛好,也沒有學習的細胞。我曾經學習過「因是子靜坐法」,學過自發功的靜坐,在溫哥華的法鼓山半日禪參加過幾次靜坐,也看過許多靜坐的書,如席長安的整套靜坐書,還有馬赫西的「超覺靜坐」。然而總不覺得進入情況,靜坐有時會腦部充氣,所以對靜坐興趣不大,總覺得動功的氣功,對身體健康比較可以掌握。 

內觀禪修是緬甸的印度僑領葛印卡(S.N Goenka)所推廣的。葛印卡曾經是非常成功的企業家,在全球擁有許多企業,而且曾經是二十個左右宗教團體的領袖。他出生在傳統的印度教家庭,然而自年輕時就患有嚴重的偏頭痛,遍尋各國的知名醫師都無效,後來有朋友建議他去找一位教內觀的烏巴慶,他不僅偏頭痛痊癒,而且在內觀中得到心靈的莫大提昇。因此,他在印度推廣這個內觀方法,並且逐漸擴展到全世界。 

我在溫哥華有許多朋友參加過葛印卡的十日內觀禪修,感覺不錯。在台灣,我的中醫師建議我無論如何要去參加一次十日的內觀課程。他甚至說,只要去內觀十日,就無須再找他看病,自然身體會好起來。因為他也是身體不好,在內觀禪修中得到莫大的好處。 

由於這位中醫師,確實使我長期找西醫治療的皮膚毛病,得到很大而且明顯的改善,連溫哥華的皮膚科醫師都很驚訝。這位中醫師,他每次遇到我,都問我去參加內觀了沒有?所以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去參加一次的內觀課程,否則真不知如何再面對他。 

今年六月二日,我在上述「台灣內觀中心」的網站上線上報名,當天就得到已經收到報名的通知,隔天就通知我報到的相關事項。有關報名和回覆,可說非常簡便而有效率。然而,我對應帶什麼東西,怎麼坐車到內觀中心,仍然有所疑惑,打電話到內觀中心的辦公室問。接電話的小姐,可能是舊生的法工,非常客氣地笑著說:「這裏的氣氛很好,不用太緊張。」  

由於地點在台中縣,我把相關資料e-mail給住在台中市的甥兒益盛,他是大姊的小孩,不過也已經四十出頭了。 

我打電話給他說,如果他有空的話,我想順便去看他。由於報到時間在十三日下午三點到五點,我中午還可以和益盛一齊用餐,因為我也很久沒有看到他了。如果沒有特別的事情,我實在不可能特地下台中去看他。 

益盛說,他可以載我到位於新社鄉大南村的內觀中心,但是他說從台北坐火車要在豐原下車距離新社鄉比較近,不要在台中市下車。這和報到通知所說的不同。  

我問他:「你確實知道怎麼走嗎?」我對台中實在很陌生。 

他說:「怎麼不知道?我當年當兵就是在新社鄉當工兵,那裏現在還有營區。」 

十三日,我早上十一點坐從台北南下的自強號火車,約下午一點到達豐原,益盛早在車站等我。我們在從豐原到新社的途中找一家餐廳一齊吃飯,那也是一個名勝遊覽區的餐廳,吃完飯在風景區逛了一下,就開車到新社。  

內觀中心在大南村中和街二段280巷,我們根據報到通知單和網站下載的地圖的指示,繞來繞去,一直找不到中和街二段280巷,這樣來回幾趟,終於在一條小路上找到路徑和內觀中心的指示牌,看來網站上的地圖,可能畫得還不夠精確。  

車子在小道上轉來轉去,終於轉進一個小徑,看到幾間很不起眼的房子。已經有一些人陸續來報到。我告訴益盛說,已經到了,請他放心先回去。  

進去一個好像是二十個人可以用餐的小房子,幾個人已經在那裏埋頭寫報到單。法工要我先看房間,把行李卸下來,再來填表。我看看在牆上的房間號碼。我到了我的房間,已經有兩個五、六十歲的夫婦也在門口。  

我對他們點點頭,說:「你們也來內觀禪修?」  

他們看我進去那個房間,說:「你剛好和我兒子同一房間,我兒子來禪修,我們載他來的。」 

我很驚訝,問:「兒子有多大了?為什麼對內觀禪修有興趣?」 

這對夫婦看起來很老實,說:「我兒子已經二、三十歲了,他得了憂鬱症,去看中醫,中醫師建議他來內觀禪修。」 

這麼巧,和我一樣,我問一下是那位中醫?結果竟然是和我同一個中醫。 

我關心地問:「是怎樣的情況?他有沒有朋友?有沒有宗教信仰?」  

母親說:「我兒子在大學畢業後,既不外出工作,也沒有朋友,凡事都往壞的方向看,整天在家不講話,看他比較喜歡佛教,但是又不去聽經聞法。」 

 我問:「會不會傷害別人?」我和他同一寢室,也要了解一下。 

母親搖搖頭說:「不會,他很安靜,不會干擾別人,也不會傷害別人。反而,我們常找他講話,常要干擾他。」 

我知道他父母希望我能夠多對他關照。我笑著說:「我會特別注意他,不過按規定,這十天內學員們相互不能講話,最好你們也和法工老師也講一下,因為真正可以在生活上幫助他的,只有法工和事務長。法工和事務長可以與學員講話。」 

這對父母交待完事情,終於回去了,我也完成了報到手續。當我回到房間,仔細一看,發現房間真的是非常克難。兩個人住一間,中間只隔著半個木板,一個房間住兩個人,共大約三個榻榻米大。每一個人睡一張榻榻米床之外,只有半個榻榻米大的地方,可以放置行李。既無衣廚,也無棉被、枕頭,還好我都帶來了。這禪修的房間,叫做「關房」。關犯人的囚室,也應該叫關房,這裏的關房和關犯人的囚室相較,也大不了多少。 

我看到了這位憂鬱的年青人。他長得十分清秀,眼睛大大的,身高一七三公分左右,樣子不差,只是滿面愁容。  

我問:「聽令堂說,你也是去找中醫師,您那位中醫,與我的中醫是同一個哩,我也是他介紹來的。」我開始找他講話,要趁吃晚飯前聊一聊。晚飯後,依規定就不能再聊了。 

 他默默沒有講話。  

我問:「林兄,你去看中醫,是什麼毛病?」從他父母口中,我知道他姓林。  

他說:「是心臟。」他似乎惜字如金。 

我問:「效果怎樣?」

他說:「我斷斷續續去看,時好時壞。」  

我說:「心臟問題,要有好的心情。」我說我也是毛病很多,又眼睛,又皮膚,心臟也有一些症狀,人生本來都是病病痛痛過一生的。  

我說,有些人體質好,有些人天生體質差。反正對自己天賦所不足的,只好在人事上盡力,就像美國黑人領袖金恩,天生就是黑皮膚,他的母親告訴他,人生就像打橋牌,有的人發牌時就拿到好牌,有人拿到壞牌,這是運氣,不過即使拿到壞牌,還是要把牌打好,盡力想辦法打贏。

我又說,我目前練氣功的一位朋友,他父親四十幾歲的時候,就心肌鯁塞,然而練了太極拳,每天打兩趟拳,活到八十幾歲,人生只要盡力,就會有辦法,即使沒有辦法,對結果也會無憾。 

他只默默地聽。我問:「你大學是學什麼的?」  

他說:「是經濟。」又簡單地只講三個字。 

我忙著把該用的東西,一件一件拿出來。這關房既在一樓,四周又多草叢和樹木,應是蚊虫很多,我必須找蚊帳。我去找事務長要到兩個蚊帳,也要到繩子和剪刀,我到了房間把一個蚊帳拿給他。我一面找釘子,一面在蚊帳上綁繩子,把蚊帳掛起來。 

接下來,我看這位室友年輕人,還拿著蚊帳呆呆地不知怎麼辦。我暗嘆,這些事在家裏,可能都是他父母幫他做得好好的。於是我幫他在蚊帳上綁繩子,也把他的蚊帳掛起來了。  

晚餐的鐘響了,我看第一天晚餐,只有白麵再加上酸菜湯。這都是中醫師的忌口,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吃了就是。我平時很注意飲食,很少吃這種東西。  

晚餐過後,不能講話了。我刷過牙後,就在寢室外不到五十公尺的長廊散步,這是我們僅有能在戶外活動的地方。我發現,這位憂鬱的年青人,馬上倒頭睡下。 

當天晚上9點半就熄燈睡覺了。我發現這位憂鬱的年青人,翻來覆去,睡不著。我也睡不著。我從初二開始,幾乎一直一個人睡一個房間。即使結婚後,也不例外,除了當兵外,很少與人同室睡覺。 

在男眾的關房,都是木板隔間,這次參加內觀禪修的男眾,大約有二十多人,兩個房間四個人共用一個掛在天花板的電風扇。天氣熱烘烘的,天花板的電扇,正無精打釆地轉動著。隔壁房間,已經響起了強烈的鼾聲。我把在屈臣氏買的,事先準備好的耳塞塞進耳朵內。  

天氣這麼熱,室內通風又不好,我翻來覆去的,然而手一伸,馬上碰到木板,發出吭的響聲。 

在來內觀前,一位知名的畫家有一個訴訟案子要委託我辦,他說他不計代價,一定要打這個官司。這位畫家一張畫就值上千萬元,訴訟費我隨便開個價,恐怕他都不會猶豫或有意見,我說我要去參加內觀禪修,無法開庭,往後也不一定有空,只能由事務所幫他寫法律意見書。想想有錢不賺,偏偏來這裏苦行受罪,真是所為何來?翻來覆去一個多小時,大概南北奔波,也累了,就不知不覺睡著了。 

半夜我醒來上廁所,發現這位憂鬱的年青人,竟然坐在床頭。我不能講話,只向他比個睡覺的手勢,他又倒頭睡下去了。  

此後兩、三天,我發現他除了每天必須到禪堂內觀靜坐的時間外,幾乎都躺在床上睡覺。我也發現事務長常來找他談。第三天,我忍不住了,我問事務長,這位憂鬱的年青人有什麼需要我特別注意和幫忙的?  

事務長說:「你是新生,應安靜進修,我一切都已連絡好了。」我猜,可能從第一天開始,這位憂鬱的年青人,就想回家了,只是內觀中心的老師和事務長,一直挽留他。 

第三天晚上,我在禪堂靜坐後回到關房。發現隔床空空如也,原來在我去禪堂靜坐的這期間,他父母已經來過,把他載回去了。  

年輕人,你人生正有大好的時光,到底有什麼大不了的事,這麼不快樂?你也住在台北,本來你父母希望在課程結束後,我可以搭你們便車上台北,我們可以在車上詳細聊一下,那知你先回家了,我實在想了解你到底有什麼痛苦。事實上,這十天的課程,是以靜坐的身體實修方法,展示生命和人事的無常。這課程的目的,是要解脫人生的憂鬱和痛苦,您錯過這樣的體驗機會。  

看來生命中真的有錯綜的因緣存在,生命中的有緣無緣,誰又能真正掌握呢!

( 心情隨筆心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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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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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是
2007/06/29 22:26

B說得是。



B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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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得起、放得下
2007/06/29 15:14

當一個人能不在意錢財而隨心行事, 在某個程度上已非常看得開...
或說: 自由了!
自由的人很輕、無牽無掛, 什病痛、憂鬱、怨卒....都將跟不身吧?

活得簡單, 也是一種自由.


旅人世界 & B's 心眼 -
遊賞世間美的人、事、物...究境一探,是否真的"物以類聚"?

魯直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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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渡假
2007/06/28 15:40

涼涼,

要去,先把我全部系列文章看完再決定。這可不是渡假。



涼涼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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嚐試看看
2007/06/28 11:26
//做十天嚴格的精神手術//
很想去試試......

通常我如果想與生活隔離
我會選擇獨自出國去流浪

或許
下次我會試用您的方法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