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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8/19 08:11:18瀏覽4943|回應34|推薦38 | |
〈閱讀日誌之17 匹克威克外傳〉 「人類生而自由,理應平等,卻處處備受鎖鍊綑綁。本人此書意在設法顯示,鎖鍊也,究竟如何合法合理。」 以上是法國哲學家盧梭在 1762 年所出版《民約論》〈又譯《社會契約論》〉的卷首語。彼時盧梭 50 歲,又過 50 年,亦即 1812 年 ,英國繼莎士比亞之後的大文豪查爾斯‧狄更斯誕生。 一海之隔,這相差百年之距的英法兩大思想、文學界泰斗,是怎麼連得上關係的?狄更斯又如何可能和出生在瑞士日內瓦的盧梭「攀親帶故」? 答案是有的,盧梭關於政治制度變革的一貫主張,從法國飄過英吉利海峽之後,正好被 24 歲的狄更斯逮個正著,以之用為書寫《匹克威克外傳》的絕佳素材,得以在第六章大顯身手。 在《民約論》中,盧梭有個極為重要的觀念, 一直為後世乃至今日的台灣刻意忽略,此即是我在部落格反覆強調的,世上沒有哪個國家是真正達到民主標準,彰顯民主價值的,包括美國在內。 盧梭認為「純粹的民主政體,全民針對每個議題投票〈新英格蘭式的全體鎮民大會〉,太過理想,人類天生容易出錯,不可能行得通,只能在極小的城邦實施。」那麼,有無第二方案可供人類選擇呢?盧梭退而求其次的建議是採取「代議政治」,名之曰「選舉制貴族政體」。〈註〉 必須知道的是,盧梭所處的時代正值歐洲農業革命發展到尖端,已然走不下去,要過 19 年之後瓦特發明了蒸汽機,方才足以開啟工業革命。正是在這時代的夾縫之中,盧梭眼見王室窮奢極欲,社會物欲充斥人欲橫流,人們普遍過的是道德敗壞,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遂斷言哪怕物質文明再如何高度發展,人類最多只是「高貴的野蠻人」,想要打破鎖鍊談何容易。 可想而知,如此「驚世駭俗」的政治哲學觀念自然會引來撻伐之聲,當年的法國文壇祭酒伏爾泰就率先跳出來攻擊,認為盧梭不啻主張人類返祖,實在是逼著大家趴在地上,共同用四足爬行。 那麼, 19 世紀 30 年代的後生小子狄更斯呢?他又是如何看待這本《民約論》?當知彼時美國早已獨立,盧梭的立論精神,不但成為《獨立宣言》的標竿,還寫進美國憲法之中。 如果你讀過《匹克威克外傳》的第六章,你就會發現哪怕盧梭認為有可能會成功的「次佳方案」,自詡為擁有高度文明的英國清教徒,照樣可以把屬於「極小城邦」的縣市議會選舉,搞成一場醜態百出的猴戲。 走筆自此,我們還不能不佩服年輕的狄更斯真個是耳聰目明,不但擁有絕佳的觀察力,論其敏銳聽力更是驚人,栩栩如生為今天的我們描繪出 19 世紀初,英國伊坦斯維爾這個小郡所進行,只分配到一個席次的國會議員爭奪戰。 盡人皆知英國是最早出現政黨政治的國家, 1641 年即已分別產生「圓顱黨」和「騎士黨」。越 38 年後,這兩黨搖身一變為「托利黨」和「輝格黨」,然則凡此皆只具備政黨政治的雛形。直至 1832 年有鑒於工業革命的大勢所趨,工商階級普遍抬頭,一向保守的下議院遂被迫進行議會改革,從此資本主義長趨直入,為有錢的地方仕紳大開掌握民意、趁機朋分政權的方便之門。 當時的英國基層百姓有無因此「受惠」呢? 有的,地方上種種綁架選民〈一如民進黨的走路工〉、選民坐等樁腳上門送禮<如同台灣鄉鎮>、兩黨人馬群起鬥毆,暴力滋事、報紙各擁其主相互攻詰的醜聞從未間斷。這一切,在幹過新聞記者的狄更斯筆下,「有畫面就有文字」的逐一還原 19 世紀初英國民主選舉的現場,成為他極力嘲諷的對象。 底下是匹克威克一行人,選前一天來到伊斯坦維爾郡,在旅館傾聽住在當地的好友佩克匯報當時選情的狀況。值得一提的是,先前他們才剛到該郡,就發現居民敵意甚濃,即便要找個地方下榻,都會被凶狠的盤問到底支持哪一個黨,差點連旅館的大門都走不進去。 「競爭真的很激烈,這地方所有的酒店如今都掌握在我們這一方手中,留給對手的只是一些小啤酒舖子。 ……. 。但眼下的情況還不是很明朗,對手那幫人把自己的 32 位選民關在白鹿旅社的馬車間,害得我們無法接觸。不但如此,這些傢伙就一個兒勁兒被猛灌酒,直到灌醉為止,反正只要明天能送到投票所去投票就行。雖然如此,我們還是很有信心的,昨晚我們這邊也開了個小小茶會,分別送給 45 位女士一把綠陽傘。」 「陽傘?」匹克威克先生詫異道。 「真的,可敬的先生啊,真的,可不要小看了這 45 把陽傘,效果準定非同尋常。如此一來,她們丈夫和至少一半兄弟的選票就跑不掉了。」 隨後,狄更斯筆鋒一轉,明察秋毫的刻劃起兩黨人馬在助選時大打出手的混亂場面,逼得旅館的跑堂伙計不能不拿著水龍頭對著他們猛沖,即便公辦政見會,還是一言不合,就用各自的旗竿在會場幹起架來。 由於這一章,內文頗長,實在難以完整引用,但光是如此,我們就可發現狄更斯的用心確是在向已然過世的盧梭致敬──漫說純粹的民主政體,在幅員遼闊的國家不可能行得通,只要選民稍缺理性思考的能力,社會民智未開的風氣未經改善,容或在小地方實施民主選舉,也必然會被包括媒體在內的社會成員,活生生的搞成一場民主鬧劇和民主耍猴戲。 如今《民約論》完成 250 年後的今天 ,盧梭的「悲觀預言」,很不幸的,正在逐一實現,而狄更斯透過《匹克威克外傳》反映的惡質民主百態,即便是美國亦仍屢見不鮮,況乎台灣。 不以道德為基石的民主政體,民粹必大行其道,媒體必崩毀。如此情況下,票票等值,人民搞到最後,終將四足爬地。 ●註:此段內容引自美國當代偉大文化學者巴森所著《從黎明到衰頹》,貓頭鷹繁體字譯本第 15 章第 505 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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