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日誌之 12     公羊的節日〉

做為書名「公羊的節日」之公羊，按照波赫斯 1967 年應邀在美國哈佛大學諾頓講座中，討論第二講〈隱喻〉時所賦予的概念，「所有的隱喻都是建立在兩個不同事物的連結之上」＜註＞。我們就可發現，公羊也，在巴爾加斯‧尤薩的書寫傳承中，一方面可供讀者聯想到古希臘神話中天神宙斯陰暗之一面──好色而暴虐，這當然直指多明尼加共和國的民粹獨裁者特魯希略。

同時另一方面，公羊在《舊約聖經》的〈創世紀〉中，是亞伯拉罕以之為代替兒 子向上帝耶和華獻祭的祭品。這無疑指涉的是多明尼加人民的共同悲慘命運，當然也包括後來被刺殺的特魯希略本人，以及動手行兇的七名刺客。

他們都是「加害者」，卻很弔詭的無一不是美國歷來各任政府的「民主祭品」，一個個都成為身不由己的「被害者」。

透過這本書，我們將可發現，所有的陰謀都來自「密室」。其中最諷刺，也讓人最感悲傷的是，女主角烏拉妮婭在 1996 年回國後對中風父親的一番指控，形同把這個已無法開口說話的老父，送上人類歷史法庭審判，作者所安排的場景，竟也是在宛若「密室」中的起居間進行。

誰都知道「密室」暗不通風，「密室」空氣混濁，久之就會散發出腐敗而臭不可聞的氣味。因此，「密室」往往也成為金權、黑金、貪腐政治的文學隱喻，讓大家以之心領神會，歷來凡居心不軌的政客，最愛在不為第三者所聞的密室中談協商、講暗盤、算交易。可想而知，好處都是雙方各取所需，但因此付出慘痛代價的卻是全民埋單。如此，人民還能不淪為一隻隻待宰的「公羊」？

「人為刀俎， 我為魚肉」，這句出自《史記‧項羽本記》樊噲的痛陳之詞，何嘗只出現在 2200 年前中國的秦漢之爭？又何嘗只出現在上世紀的多明尼加，乃至眾多拉美國家？

即以日本為例，自 1970、80 年代以田中角榮為首的「大老政治、金權政治」橫行多年之後，影響所及，殆至 40 年後的今天，日本的經濟依然處於慘不可言的通縮窒息狀態。可嘆的是，日本現在的聯合政府依然沉迷於「密室中的派閥政治」，可想而知，這個國家只能離市面榮景越來越遠，人民的痛苦伊於胡底。

可台灣呢，台灣又是如何？

倘若大家願意回顧 1990 年代末期的媒體報導，當知彼時屢遭輿論嚴厲抨擊的，不是別人，正是李登輝一手挾持和操弄的「黑金密室政治」；所謂的「奶水論」、「棄保論」概皆出自臭不可聞的「密室」之中。

為什麼會如此？

追其緣故，在於李登輝一生最崇拜的就是日本 400 多年前的德川家康。而這個被當年民間稱之為「狐狸」的軍頭獨裁者，玩起「密室政治」，最是爐火純青。以是，李登輝總認為搞「密室」才是「王道」，最符合自身利益。

可嘆的是，事不過 20 年，這一代的媒體記者、編輯、文化人，乃至所有的政論名嘴，不但未能從中汲取教訓，還全都忘得乾乾淨淨。

更可悲的是，親民黨主席宋楚瑜自己就一度成為李登輝「密室政治」的受害者，卻獨獨熱衷於此道，宛如至死不悔般的，又跟蔡英文三番兩次的在「密室」中勾搭起來。

事實上，我已多次為文指出，蔡英文的個性最喜在見不得光的「密室」中和人談交易。 不但去年美牛案，偷偷摸摸跑去和美國人司徒文見面是如此，後來的只要想和誰見面，她的口頭禪永遠都是「我們私下開個會吧，不要讓記者在場」。這在政壇上已是公開的秘密，難怪蘇蔡會時，蘇貞昌會再三拒絕和她關起門來談。只有傻瓜才會和一個老女人躲在「密室」中勾勾纏纏。這不是瓜田李下，平白給自己惹來一身「公羊」的騷味嗎？

然則，這種醜事換成宋楚瑜，卻是頗好此道； 要不然怎會先傳聞他和吳乃仁取得默契，願當蔡英文當選總統後的閣揆？又再傳出她的有意尋覓賴英照做副總統參選人？

可想而知，這種人事傳聞一旦見報，雙方一定會否認，也必然會「見光死」。但奇怪的是，民進黨那邊沒把話給說死的否認到底，所謂的「選後不排除合作」，不等於默認雙方的確私下聯繫、討論和交易過嗎？

賴英照的否認，恰恰反證出宋楚瑜的「此地無銀三百兩」，否則為何聯合報在找他查證時，明明晚上在家卻不接電話，非要等到上周六見報後，再來撇清？

凡此，能不明擺著是司馬昭之心？要知這一次先對著《時報周刊》爆料的，可是蔡英文一向倚重甚殷的謝長廷啊。可她怎麼在昨天居然要求媒體「不要過度揣測」，這不是笑話嗎？好嘛，妳不敢罵老謝大嘴巴，倒怪起傳媒大風吹？

這就讓人想起咱們中國老祖宗的一句智慧之言，「世上沒有永遠不透風的牆」。偏偏迷信「密室政治」的蔡英文和宋楚瑜，果然不愧出自黑金老賊李登輝的門下，老以為他們的政治交易是天不會知、地也不會知的密不透風。

想想看吧，老宋令人髮指的幾次「求官說」，不都來自「密室」的交頭接耳？可親民黨這個老主席不照樣屢犯而不改？

最可惡的是，他的親信和幕僚也把這種「密室政治」視為王道的「逢君之惡」，不但不否認不諫阻，還以之洋洋得意得很，甚且人人在密室中簽下「投名狀」，彷彿誰罵馬總統越兇，誰罵金溥聰最狠，誰就對宋楚瑜最忠誠。不是如此嗎？

在《公羊的節日》中，巴爾加斯‧尤薩如是寫道，想要進入特魯希略親兵侍衛隊的，就得通過「忠誠考驗」，必須親手處決特魯希略下令要殺的反對份子。那七名刺客中，其中就有被迫對著女友哥哥的腦後就是一槍的，也有把個親弟弟的生命因此送在特魯希略手上的。

他們既是被害者，也都是加害者。在密室政治下，人民的命運恆為當成祭品的「公羊」，絕無例外。

請大家冷靜想想，如今圍在宋楚瑜身邊的，都是些什麼人？一個個不都爭相以罵馬總統和金溥聰為樂嗎？甚至還有個要選區域立委的名嘴，竟然在電視上高興的宣稱，金溥聰不能只是撤告，一定要下跪才行 ？這就是幫派的效忠，這就是黑道份子的忠誠考驗。這樣的親民黨已經不是政黨了，而是「一人黨」，黨名曰「宋幫」，如同多明尼加當年的「特魯希略黨」。而其下場終必毀滅，這種結局也必然不會改變。

宋楚瑜，願不願知所進退呢？大家看看圍在他身邊的那群小人，就會知道凡自殺的，誰都拉不動。因為他會告訴你，有許多「天使」在其耳邊遞小聲話，和蔡英文合作很好啊，總比馬英九一板一眼，什麼都不給來得好，前面就是天堂。

●註：此語見諸時報版《波赫士談詩論藝》第 32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