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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otima的闖蕩江湖:樓上的女子
2009/05/10 20:04:21瀏覽1001|回應15|推薦51

大學的最後一年,我搬去校外住。住處每一個樓層有三間套房,我住四樓,五樓格局比較特別,除了頂樓的大陽台外,只有一間房間,裡面住著一位大我幾歲的小姐,房間裡貼著一張大型的「灌籃高手」的海報。我是無意間看到的,因為有一次我發現四樓的陽台太小了,要曬的衣服不夠掛,想說頂樓的陽台應該是共用的,就上去晾衣服。結果發現在陽台可以從窗戶看到那個房間的室內,感覺挺怪的。後來就不好意思上去了。 

有一次她在騎樓挪不動其他摩托車好讓自己的機車有空間可以停,我幫了她,然後聊了幾句。她老家在屏東,畢業於某私立大學中文系,現在正在準備國小師資學分班的考試,幾乎每天上補習班。好像頭一兩次聊天她就說很羨慕我的大眼睛,因為她的眼睛算是細長型的。我說林憶蓮的眼睛細細小小的,也很好看啊!她說,那小得誇張啦!她養了一隻西施之類的小型犬,我問說大小便會不會很難訓練,她說在嚴厲管教之下,小狗只敢乖乖地認報紙上大號,報紙鋪哪就往哪蹲。有一次她從屏東回來後,還帶了些水果給我。好像有次聊到流行歌,她就借了我一兩張CD,應該是王菲的。所以幾番互動後,她感覺起來算是單純而有好心腸的人。 

其實我不常遇見她。偶爾會看到她帶著男生回來,我不確定那是否是男朋友。有一天,她打電話給我,說她的小狗被朋友的弟弟踢死了。我聽了嚇一跳,問:「就是幾次看到跟妳在一起的男生嗎?」她說是。到底是怎樣的實情我不清楚,或是我記不得了,大概是她那個朋友的弟弟正在當兵,情緒很不穩定,那天不知道在吵鬧甚麼,就把小狗活生生踹死了。聽起來很不尋常,不過我也不便干預甚麼。只知道後來她把小狗埋葬了。 

住處附近有個街角,擺了一攤賣水果的,老闆是個留個長馬尾的男人,帶了兩個小孩,一男一女。後來看到那位樓上的女子偶爾會過去跟老闆聊天,幫忙顧生意。我都會跟她打招呼,有時會聊上幾句。有次我單獨遇到她,好奇地問說怎麼常常看到她在水果攤。原來,那個老闆很熱心,看到她都會招呼她過去坐坐聊天。有一天晚上,她用公共電話打給我(當時還沒有手機),說對不起,她本來不想打這通電話的,也不願跟水果攤老闆透露我的電話,可是因為壓力太大了,她很無奈也很抱歉。結著電話的那頭換成老闆說話了。他說每次我看到他的馬子就上前搭訕是甚麼意思,問我她是不是還有幾張CD在我這裡,還恐嚇誇說自己十幾歲就殺過人做過牢,有甚麼事情不敢的。他還說,剛剛才賞了那女生兩巴掌,逼她打這通電話。他要我趕快把CD還一還,從此不要遭惹他。我就拿了CD下樓,腦中還不斷模擬各種狀況,大哥從前教過幾招兇殘的絕學,在腦中複習了好幾遍。 

還好對方沒有刁難。我還了CD,跟老闆握個手,答應從此互不往來。後來樓上的女子搬走了,而那水果攤也收起來了,就此失去她的音訊,直到有一天半夜她又用公共電話把我吵醒。她語氣充滿驚恐,哭著問說她能不能去我住處躲一躲。我嚇一跳說:「怎麼回事?」原來她後來搬去那個流氓老闆那裡。當初老闆哄她,說會資助她的生活,並鼓勵她好好專心準備學分班的考試。哪知道同居之後,男人非但禁止她繼續補習,還扣留了她的錢包和證件,控制她的行動,家裡門外還加了一道反鎖,不讓她隨便外出,聽起來是形同軟禁了。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她一直說:「這都是騙人的,這都是騙人的!」而當晚的情況是她又被打,男人叫她滾出去試試看,反正她的錢包和證件全部都在他手上,到頭來還是得乖乖回去。所以她是用身上僅有的銅板打這通電話的。她請我能不能把騎樓的燈熄掉,用電鈴幫她開大門,她保證不會被那男人看到。我想當然不能跟自己性命開玩笑,就勸她報警。記得當年還沒有婦幼或是家暴專線,不過開始有民間的救援專線。我再三勸她打那專線,或是打給家人。她本來有這個意願,接著猶豫起來,幾經躊躇之後,她放棄了,跟我說:「不用了,謝謝!」就這樣掛了電話。

從此我沒有接過她的電話,也沒有再見過她了。不久我畢業了,開始對這個世界有太多的納悶。一個女人怎麼會跟有暴力傾向的男人交往?他家人知道她搬去跟一個莫名其妙的流氓同住嗎?知道她被軟禁,被當成洩慾的肉票嗎?她為什麼不向家人求救?是怕丟臉?那個流氓的兩個小孩,看到爸爸囚禁一個女子,心裡做何感想?直到今天,一旦聽到類似的事件,我總會想起那個喜歡櫻木花道、狗狗被踹死、被男人挾持的樓上的女子。 

(「Diotima的闖蕩江湖」大致上會回顧一些我親身遭遇的比較離奇的人事物,雖然我的江湖經驗還太少太少了。)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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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rdenia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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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憐
2009/05/12 00:10

那女子後來怎樣了 ?離開流氓了沒?那樣等於被限制了自由耶,應該沒有人有權力去限制別人的自由,希望她的傷害不是一直持續著的

真不敢想像她之後的人生該怎樣面對,你怎麼沒有幫助她,為什麼她放棄求救你就算了?我想她來找你一定很希望有人 可以幫她

她一定覺得你不是一個冷漠的人,雖然不想造成別人的困擾,還是設法打了一通電話給你了,你可以告訴她:[妳是一個善良的人,不該受到這樣的對待],你可以鼓勵她勇敢的求援,讓她相信你是可以與她同在的,沒有人該孤獨的面對不幸的事...

雖然現在的社會常常發生一些不合理的事情,在無可奈何之下這樣的遭遇或許我們也覺得見怪不怪了,但沒有一個人該受到這樣的對待


永遠都會記得永遠美麗的回憶
翔任(diotima) 於 2009-05-13 10:03 回覆:
我也很難想像哩~唉~我也愛莫能助啊~後來就失聯了,也無從幫起。我跟她說了甚麼我也忘了,不過以我對之前的自己的瞭解,應該跟gardenia的說法差不多。我們譴責任何的暴力與脅迫,但是情感的事更難處理些,因為一開始雙方的互動畢竟不是出於脅迫,而是包含個人的自由意志。

牛仔3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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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風貌的文章
2009/05/11 23:27

拍照技術越來越好

你的江湖經歷的社會面把文章的緊張度豎得好高

翔任(diotima) 於 2009-05-12 00:12 回覆:
謝謝牛仔的鼓勵~不過翔任江湖歷練太少,這類文章系列恐怕兩三篇就見底了~唉~妳幫我想想新的類型好了。

牙套小阿姨
等級: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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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嘖嘖 !!
2009/05/11 23:02

小阿姨的 "江湖經歷" 跟翔翔這篇比起來, 根本就是 "超小咖"

翔任(diotima) 於 2009-05-11 23:49 回覆:

翔任活到現在沒見過鬼,所以鬼故事沒辦法寫~

惡棍也沒見過幾個,所以這個驚悚度還不夠啦~至少要躲過刀子閃過子彈才算是江湖吧?



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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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它歸類在恐怖故事
2009/05/11 22:06

真像驚悚的懸疑劇

不明白的女人背景

一個想考學分班的女生怎會和水果攤的老闆對上眼

是每天送她水果嗎?

難道交往期間都沒攀談.了解彼次層次和內容

我不太能理解這樣的愛情

因為

這樣的感情是無法建構出一段羅曼史

何況是之後的"家暴"了....


翔任(diotima) 於 2009-05-11 22:28 回覆:
「每天送水果」?有可能耶~翔任為什麼都沒想過?這替恐怖劇情增添了一絲幽默哩~可能前半段是我們想不透的羅曼史,後半段則是我們無法理解的驚悚片。總之她被控制挾持了。至於社會上不乏有男人用毒品控制女人的,那更是可怕~

岱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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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賞
2009/05/11 10:58

我也有不舒服的與老板互動的經驗

那時去買餛飩麵

順便向滿頭白髮的老般親切關心他的生意好不好

後來他看我正在觀賞古典武裝劇之後

就不時用身體碰撞我

真噁心

讓我以後都得繞遠路躲避他

這位小姐很可憐

可是應該更勇敢地幫助自己突破困境

不然前途都會被拖垮

我也遇到有女同學跟我訴苦

說是男友威脅她不准分手

否則要殺她

讓我嚇得頭皮發麻

趕緊勸她報警

不知道現在好嗎

希望翔任多寫一點

對我們女性同胞也是一種警醒


岱靈^_^
翔任(diotima) 於 2009-05-11 19:24 回覆:
所以我很排斥民間流俗的講法,用累世因果、欠債還債等似是而非的宗教說詞去合理化暴力。翔任遇到的情況不多啦,應該由妳們女性多多發聲才是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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