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凌晨,站立窗前,看看夜景晨曦:都不是,我在
想母親,我回憶十來歲的時候,母親的話:"有你
就有媽,知道嗎?"不知道__後來知道了,卻有我
而"母親"不在了‧
_________
一年一度的母親"歸天"日前後幾天,八十歲的更生我,都只是十歲左右的"孩子"__我想母親‧我會去母親生前臥室看看,母親不在了,床舖依然如舊,只是歲月改‧35年前的一天,母親很安祥的叫我坐她身邊的沙發椅上,告訴我:"廷錦~~媽媽和你緣份快盡了..."‧
"媽...妳怎麼啦?"我發慌驚訝不已,母親好好的啊,此話什麼意思?
母親正過身,左手按住我的腿部,以"快看不到孩子"的眼神,打量我臉色,依依不捨的端詳她曾經無法給我"一餐飽飯"的這"可憐的孩子"__媽自覺對我有虧欠;一個曾是千金小姐的媽,夫君因為戰亂失去聯繫十幾年,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媽,只好把少我兩歲的弟弟送給姨媽,一句:弟弟死了,弟弟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少我四歲的妹妹送人家當童養媳‧只留我一個__虧欠我的不是媽,是日本人:侵略中國的戰爭帶來禍患‧
我心裡在喊"媽妳不要嚇我啊..."‧
母親安慰我,像以前小時候,"有一天~~太平了,媽帶你去台灣找爸爸,你愛吃幾碗飯就吃幾碗飯...可憐的孩子...媽都限制你吃飯~~都叫你吃少一點飯菜..."__我從母親的臉上聽到"很久以前媽說過的話"‧
母親撫摸45歲的孩子,輕輕的撫摸我的身上"她的肉丁"‧說:"媽38歲,你十六歲的時候,來台灣找爸爸,海浪卻把我們吹到廣東省汕頭市去,嗯~~64年前的事了,...好快~~"‧
媽妳什麼事?快告訴我啊,我害怕啊媽‧可我又不忍心打斷母親的沉入回憶往事裡尋回憶‧那年代母子相依為命,一餐難求,衣衫襤褸挨餓受凍的苦日子__我只要母親不到城市去織布廠織布,在家的話,天塌下來都不怕的快樂孩子‧我願意再回到那吃不飽的日子裡,如果能的話,起碼我們還有"台灣爸爸"可希望啊,那"希望"會使媽媽和我感覺我們活在"幸福即將來臨"中,人有希望,再苦都是幸福的感覺,這種感覺正是使媽媽和我能夠"苦中不知苦"的天天有着"希望"的日子‧
"現在~~你也45歲了,從十三歲要去當學徒開始,你就叫媽不要怕,你會賺很多錢給媽買漂亮衣衫穿,好吃的吃...這幾十幾年,你都做到了,媽媽滿足了,可以了.."‧
"媽~~妳說什麼?快告訴我,妳那裡不舒服?"我看不出母親身體有病,母親怎麼啦?
"一點出血~~媽時間到了~~..."‧
_____________
"貞呀~~媽什麼病呀?"‧
貞吞吞吐吐說:"媽~~媽~~"‧
"媽什麼媽~~說呀~~"‧
貞告訴我是婦科方面的癌症的時候,我氣貞隱瞞我,正想罵她的時候,貞說是媽前天才說的‧怕我煩惱正想怎麼對我說‧
________
住台大醫院化療,...醫生說末期了...母親很輕鬆的叫我辦退院:"回家~~由你治療..."‧我只能治療痛苦不能治療癌症呀‧
"...記得~~最後~~要請先天道院張老前人來~~記得唷~~"‧母親是虔誠的天道"老母"兒女,懷着回"娘家"的心情,叫我們不能哭,不要悲傷,否則母親會"走"不開,跟不上來迎接她回家的仙佛‧
母親於民國65年農曆十二月一日__"今天"往生"母懷"‧父親、我們兒孫們,辦一場"禮別"的喪事‧
由第二殯儀館__前身:"福州山公墓"下山回家‧我冷靜的臉色嚇着貞,那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烏雲密佈的臉色‧
"貞~~妳該死呀~~我現在沒有老母呀~~不怕妳啦..."‧
貞知道我的脾氣,她一向對付我的"情緒土石流"是不理,我與貞都不會爭吵什麼,每一次為要她親手給雙親零用錢與禮物而"變面",有時候被父親遇到聽到還罵我不是‧貞摸透我的心底,會吠不會咬人的狗__貞對寵物很了解‧她只要默默的做她的家務事,等我道歉:"我們去看電影...","這戒指送妳"...我每一次"走山"的土壤都壓的我心痛不已,這14歲的西螺貞姑娘...我是得罪不起的,因為她幾十年都不辯駁:做你發脾氣,做她的事,就是不說話;我又"嘴子"丟不起,不慣嘴巴道歉‧一次早餐,看到父親一杯茶,一碟醬瓜‧我又叫她到客廳氣說:"妳餵狗也不是這樣餵呀!"
"是我叫她這樣~~"__父親卻罵我:"我吃素...這樣很好呀..."‧
貞低聲耍賴:"以後不要這樣嘛...我害怕..."__貞會害怕?我害怕!去美國玩吧,十八天27萬塊‧帶老爸一起去‧
我感覺貞愛孩子甚過愛母親,憋氣在心裡,之所以不敢發脾氣,是怕不大健康身體的我會比母親先"走",怕留下母親會被貞報"老鼠仔冤"‧我的心裡,母親是誰都不能欺負的,即使爸爸‧婚後我一直在準備"托母"的額外感情"存款簿"裡存入很多"體貼"給貞,希望貞從我的"存款簿"提出"體貼"去體貼母親__當親生"女兒"一樣寵愛母親‧讓老人家有溫馨安全感的享受晚年‧希望"我後",母親的老年如同我"在"的時候一樣快樂無憂無慮享受天年‧
現在既然母親"走"了,爸爸是男人不必看貞吃飯,我無心可擔憂‧我潛意識裡的"氣"炸起來,丟心"怨"的炸彈炸貞‧
"...我們~~每一次出國旅遊,妳給孩子買這個買那個,就~~沒有買爸爸媽媽的禮物..叫妳每一個月給爸爸、媽媽零用錢妳也不給..."‧
貞若無其事的不面對我,喃喃自語:"錢~~你給了~~爸爸媽媽都說錢還有...不要...我才沒給錢..."‧
"笨~~爸爸媽媽說客氣話妳當真呀?妳不會把錢塞給他們呀?..."‧
"我給錢~~你給錢~~不是一樣錢嘛~~"‧
"怎麼一樣?拿孩子錢有什麼高興的?~~拿媳婦錢~~爸媽會高興萬分~~我要妳給的是高興~~不是錢...妳就把爸爸媽媽當妳的孩子~~買東西給爸爸媽媽..."‧
"好嘛~~以後我會給錢~~會買東西..."‧
我打斷貞的話:"媽都不在了~~還有以後呀?"
_________
"燒香~~"我在打字,65歲一病迄今不振的貞,晃呀晃到我背後叫我去燒香__又是一年的"今天"__老孩子我思念母親,窗外愁雨綿綿,心底淡淡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