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世間「情歸何處」  (7)

火化爐後面有個小洞，像公車亭售票口，阿明對洞口，他想看「火燒人」，他想看最後阿琴身體，那是從今不再見的一眼，再見一眼‧

那火舌由腳到頭的兩側有幾個噴嘴口，對著阿琴噴火柱，紅紅火雲亂闖，阿明心裡一樣在焚燒‧工作人員趕不走他，很堅決的淚眼，熄不了火焰‧火猛獸，瘋狂的撕碎阿琴的軀體，很矛盾的心在喊逃啊阿琴，那是自己幫忙推入火爐的啊‧
阿琴慢慢坐起來__滿臉火花，頭髮著火在燒，身體、臉上，爐灶噴嘴孔自動噴油，一陣激烈火焰，阿琴被吞噬了‧她又慢慢的，慢慢的躺臥下去，右手掌舉起來，好像向阿明揮手告別‧手背的皮好白，一直腫飽起來？像饅頭一樣一直膨脹起來，膨脹到崩裂，手背白皮裂痕條條，皮是白白的，裂縫條是血線條，裂痕脹裂開，可看到有血的肥肉，眨眼間，火霞淹沒她，淹沒阿明心靈‧

阿明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醫院病床‧
「陳叔叔~~你醒過來啦？...」‧

阿明想到明明我送阿琴進焚化爐，怎麼「她」能活著似的對我耳朵說話呢？

「公~~」又聽到阿琴__狐狸精說，「我命不該絕的，閻王老爺說，叫我去陽間找剛剛死的屍體，借屍還魂…」‧

阿明有一點懷疑自己真的得了幻想症，阿琴火化了，人不可能死裡逃生，他不信又希望真能復活‧

「公~~我三十一歲時候，你帶我去蘭嶼島玩，坐十一個人蜻蜓飛機，又驚又愛又怕‧蘭嶼『番仔』(以前都這樣稱呼)穿丁字褲，女子乳房大大的裸著工作，...那一夜，我們到離住宿不遠的冰仔店吃清冰‧有三個蘭嶼男人坐草篷亭地上，裸上身穿丁字褲，一腳彎豎起來，手肘部擱在膝蓋上，喝酒，狀甚愉快‧我們爬上半人高的堤防牆，仰臥著，像牆頭草，你的頭髮__我的頭髮觸著‧天好低好墨綠，星星就在我們的上面，很低，低到可伸手摘它‧那顆特別大，特別閃亮的星星，我告訴你，摘到嘍‧我摘到最亮麗的你，我真的這樣感覺‧公，我當然是你的啊‧那嘩嘩的海浪聲音，有節奏的拍打海岸，深夜聽濤聲，好像我們在陽明山情話綿綿‧我還魂後你再帶我去玩一次喔‧

半夜有點涼意，雖然是夏天‧我們經過草亭，看那三個『番仔』還端著碗公在喝酒，不喝，在說什麼不知道，他們有什麼話能說幾個鐘頭呢？

導遊告訴我們，他們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知足快樂人‧台東縣政府運花生種籽去蘭嶼島，每戶分給兩公斤，教他們種花生，改善生活‧官員走了，他們與朋友親人喝酒，把花生吃了‧

近一年後，官員來看花生園區，花生呢？他們指著肚子，『在這裡』‧官員再給花生種籽，看著他們種花生‧官員臨走前以『看你怎麼拿去配酒喝？』的眼神看他們‧

半年多又來看看花生長的好不好‧花生怎麼不長出來呢？他們又指著肚子，『在裡面』，吃了，趁官員走了，挖起來配酒吃啦‧..還問:『什麼時候再送花生過來?...』‧」
............ 」‧

阿明想，不是阿琴，不可能是阿琴，這是過去同她去玩的時候記憶，潛意識裡的回憶‧

問世間「情歸何處」  (7)===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