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初農時瞞著父親偷偷訂婚。如同我的連體嬰的林啟東同學，反對話很在理：「恩是不能忘，」啟東有學者風範，有教授內涵，說話非常有說服力：「不能犧牲前途來報恩，你我都有很好的前景，宏大的目標。不是阿婆女兒不好，是你這麼早就被婚姻捆綁，太可惜啊。可以任何方式報阿婆的恩！絕對不可娶素貞做報恩！」林啟東的話多麼在情在理，句句出之肺腑，擲地有聲啊。

我請假回台北市，家境仍然窮困。我不敢說訂婚，只把西螺阿婆、素貞背景為人，向媽報告：「只要給一枚小戒指就算訂婚，以後家境轉好再補一次正式訂婚，媽妳不要為我操心，不會增加負擔…」

「總要給爸爸商量…」

「以後再告訴爸爸！」

「這麼簡單人家肯嗎？」媽媽說：「媽給你一點錢，喜餅總要給人家吃，這枚戒指拿去…」

素貞在台北市中山北路「三條通」彭淑媛婦產科幫堂嫂忙。穿著護士裝，才半年時間不見，醜母雞變鳳凰，這一身打扮啊，清秀高貴，脫胎換骨，真的漂亮多了。

「我怕伯父、林啟東都會大力阻止你！」

「這什麼？」我掏出媽給的戒指：「 這是爸給媽的訂婚戒指，自己捨不得戴，送妳戴。暫時不告訴爸爸，等啟東吃了喜餅，妳這阿嫂他還是要叫的。」

「這戒指是紅寶石鑲金，很貴，伯母那有錢買？」

媽把中國五千年女人藏私房錢的文化發揮得淋漓盡致：「無中生有。」

「不懂！」

「買菜拿回扣、放高利…」素貞愣愣的越聽越糊塗。

「買五兩肉報半斤，油米醬菜，凡經媽手的，都以少報多，集少成多，碰到爸缺錢，借爸，利息二分…」

「媽說是向陳太太林太太啊借的，爸在外面賺錢，媽在家賺錢，兩個人賺錢，以後錢卡多。」

「騙我！我這錢給你買喜餅，能省就盡量省。」

我把錢轉交阿婆，喜餅買不多，與大舅子騎腳踏車去送親友。阿英姊還問：「妹妹和誰人訂婚？」

大舅子指著我：「他…」

阿英姊向我道歉：「失禮啦，我怕妹妹和你走得那麼親近，如果沒結果，莊腳人會笑話…」

「阿解妳為素貞好才反對，疼妹妹是好阿姊啊。」

「這阿山孩子擱真mar道理。」

回憶往事真的很甜美，一晃兩人都年逾古稀，林啟東由日歸鄉，珍惜好同學。往事並不如煙，74歲的貞如果沒病的話，與77翁夫我「比翼雙飛」走天涯，早就規劃好了的退休後趁「夕陽餘暉」遊山玩水趴趴走。人算不如天算啊，美夢因貞病而破碎，老夫我祇好呆在家裡玩部落格、打打網球，不敢(不好意思)單獨遠遊久遊，雖然兒女僱用管家照顧，但如果單飛的話，我心裡會覺得很愧疚深深。

很多親友問我:

「你們家那麼美滿…詹老師怎麼會得這種病？」

「你孩子媳婦都是醫生…」

「你倆夫妻都常做伙遊玩…」

是啊，我也問蒼天:「為什麼？」

蒼天云:「人之會老、病、死因有情；我啊無情故不老不病不死….」

聽天由命吧！

不然又如何？我敢嗆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