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舅媽談起__往事如煙

36年38歲的母親帶16歲的我，由福州來台北市找「二戰」

期間失聯12年的38歲父親。

77（1988）年陪父親回福州家鄉探親時，到南通鄉「潘厝

邊」舅父家，我幾乎不認識「雕樑畫棟」的豪華宅院。它

「怎麼會變這麼破舊」的訝異眉頭，在大宅院詢問一位「

老婆婆」，我舅父家人呢，「聚精會神」等他回答。

佈滿雜草叢生「你們是他的什麼人？」的皺紋臉看我們。

「我是他的外甥…」

「台灣回來的？」她很用力以手壓著棍棒似的「大」腿撐

弱不禁風老身，我趕緊去扶她，她很驚訝的望著79歲的父

親：「你是姑丈仔？」

我的雙眼「妳不可能是我富裕的舅媽吧？」端詳她。

「你也老啦，一個孩子…」她說：「40多年沒見，都變

啦…」

「妳怎麼老得像窮乞丐婆？」的眼睛回她的話：「妳就是

舅媽？」

「嘿嘿」的苦不堪言的表情，使我時光的「帶」倒回，在

腦部「放映」，13歲時「往日舊事」：

「媽！弟弟為什麼不回家？」媽沒有回答我，而且臉色蒼

白，鼻樑邊有淚水。回到家，媽的臉又出現幾年前當妹妹

送給人當童養媳時候呆呆的、木訥的、不說話而沉悶得使

我害怕模樣。

媽媽後來找到福州張厝祠堂織布廠織布工作，但是不能帶

孩子。媽媽就帶我去潘厝邊外婆家，看看舅舅肯不肯收留

我住一段時間，話還沒說完，舅舅就說了：「沒關係，不

差孩子一口飯，就留著吧。」舅媽沒反對，媽囑我要聽話

，要幫忙做家事，然後就離開了。

媽剛走沒多久，舅舅和舅媽在房裡吵起來，「十歲的孩子吃

得比大人還多…，」

「哎呀！他也會幫著下田啊，不會白吃的…」

「你什麼事都自作主意，…」

我聽了馬上就去追媽媽，一邊跑一邊哭，終於快追近媽媽時

，哭著喊叫：「媽啊！媽啊！」媽媽回身問我怎麼啦？把舅

媽不願收留我的話告訴媽媽：「…我以後再也不去舅媽家了

！」

媽媽沮喪又無奈的表情，那是迄今難忘的「怎麼辦呢？」表

情臉，對一位丈夫遠在台灣生死不明的30歲婦女，是很殘酷

的茫無頭緒撐不住的重啊日子。

直到四十幾年後今天回家探親才去。舅父已逝世多年，舅媽

老態龍鍾，又瘦又矮小，臉頰皺紋縱橫，與以前富家少奶的

舅媽，判若兩人，所有田園、果園都因「富農」階級被鬥爭

充公，與富裕的姑媽家一樣，過著窮苦被欺視的日子，榮華

富貴過眼雲煙，人世間變化多麼無常無奈啊！

顫抖的乾枯的手接著我給她五百人民幣，「流著我曾經對不

起你」的淚眼癡呆的看我。

不過兩千元台幣啊，可是對一月祇領16元人民幣生活費的舅

媽，可是一筆大「財富」啊。

走吧！「揮揮這幾天還會來看妳」的手，與父親又去找舊時

親友，回首瞧見舅媽「以袖子拭著愧疚」的淚，嗯，造化弄

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