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人第一次來大都市,什麼都不懂,我不放心。公寓式的旅社,一天兩百元,很便宜。
「兩百科(元)?」張太太的臉色是「哪麼貴?」說:「兩百科買規落隻雞A!」(兩百元能買好幾隻雞)。旅社老闆不錯,住十天打八折優待。
晚餐時候,我去旅社敲他們房門,想幫他們找自助餐,嚇我一愣,兩夫婦正在吃白飯,衝著我尷尬笑:「先生(醫生)你吃飽沒?」
「你們沒點菜啊?」
「免啦!買兩碗白飯,我有帶鹹菜埔(醃蘿蔔乾)來。」
聽了感觸深深,山頂人省吃儉用,睡一晚要睡掉幾隻雞?的確很不捨得。
阿狗兄肛口不怎麼痛,走樓梯時有點怕怕,阿狗嫂扶著阿狗慢慢走。
「阿狗啊!」我逗趣他:「你牽手(妻子)這樣給你牽叼叼(又牽又扶),福氣啊!生痔瘡生了著(對)啊!你在家有安呢(這樣)牽呢走麼?」
「嘿啊敢?安尬某(夫婦)走路都愛走開開,一個前面走,一個後面跟,走太近,人A笑啊!」
第三天我換好藥,告訴他們:「你們台北市沒來過,這裡到艋舺(萬華)龍山寺近近啦,真鬧熱哦(閩、台很多語文與中文相反,如風颱即颱風、鬧熱即熱鬧...),好多東西真好吃,坐巴士兩塊錢,五六站就到了…」。
「走路愛走多久時間?」阿狗問我。
「走路愛一點多鐘久喔...」我說。
昨晚兩夫婦遊龍山寺,遊出「代誌」來。都怪我沒告訴他們,結果夫婦倆逛街逛進「寶斗里」妓院區花街柳巷去,張阿狗被花枝招展的小姐架進屋去,張太太傻呼呼的當街大聲喊:「救人喔!」嚇得妓女們趕緊放阿狗出來。
「哈、哈!」我聽得肚子都笑痛嘍,對張太太說:「歹勢啦!那個所在沒塞去,會搶人安啊!怪我莫先尬(同)妳講。」
「伊(他)哦,也沒反抗,」張太太怪阿狗夫君:「人一拉就跟人進去,七啦卡賢八啊!(自己也愛進去)虎尬在(好在)住山頂,台北啊沒塞住!」(好在住山頂,台北不能住)。
阿狗很委屈:「嗯(不)是我不抵抗,腳倉(肛門)痛,出力戈卡痛,只好順勢給她們拖,莫法度!」阿狗說得是實話,治療期中,身體用力,會牽引肛口傷口痛,阿狗嫂錯怪夫君嘍。
十天時,送他倆下樓梯回家,阿狗回頭問我:「仙呢(醫生)!愛再來麼?」問我還要不要再回診。
「免啦!」不是我說的,是他太太代我回答。她扶著阿狗找車去,我說:「歐桑!(日語:太太)阿里山竹崎火車站下車,妳還要走四、五點鐘,妳要牽卡好咧,妳安腳倉(肛門口)走久會痛…」。
「多謝先生這規工(幾天)真照顧,牽尬厝(到家)都莫愛管伊啦!」看她細心扶持著阿狗,這十天二十四小時「做堆」(一起),勝過二十多年的恩恩愛愛啊!阿狗!你中年得志(痔),可與「塞翁失馬」媲美啊。(19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