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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短篇 - 愛情虎孤婆(+)
2021/03/25 03:25:00瀏覽989|回應0|推薦50

雲明小品

極短篇 - 愛情虎孤婆(+) 

 

極短篇 - 愛情虎孤婆(上)   極短篇 - 愛情虎孤婆(下)  

 

兩萬餘載磨人歲月難以細數,可能真是老年癡呆,虎孤婆竟然忘了自己是誰。
浮雲飄過,日出月落,看似一如往常,這位老阿婆獨自走在街上,偶爾在動物園閒晃,但是故事全然不同,沒了無盡等待與層層思念,不知晃過多少寒暑。
不妨往好處想想,從苦苦守候之中無痛剝離,日子反而過得輕鬆。
遺忘成了一種解脫。雲明小品

 

一日又一日,街頭巷尾漫步遊走,看日出、看日落、看看雲朵,這位阿婆的日常生活再平凡不過。若有好心的路人看出阿婆舉止有些怪異,問她要走去哪、問她在做啥,虎孤婆什麼都答不出來。
當然什麼都答不出來了,歷經千年獨走的人間遊蕩,世間無人聞問,日月逾邁,伊人茫茫,這下犯起毛病,絕不是一般的老年癡呆而已。

世人眼中,老阿婆的行為與一般遊民無異,只是虎孤婆的萬年修為還留著,全身上下不沾凡塵,可維持終年衣著如新,髮白如雪。

「妳知道妳是誰嗎?」路上有人如此問虎孤婆。
「我不知道我是誰,我好像忘記了。」老阿婆回答時,臉上木然,抬頭看看雲朵又往別處走去。孤老無依的身影實在令人擔心,幸好有好心的民眾報警處理。

「妳知道妳是誰嗎?」警察也這麼問。阿婆若是知道,民眾還需要報警嗎?
老阿婆答:「我不知道我是誰,我好像忘記了。咦?你剛剛不是問過我了?」

警察很有經驗,知道這老阿婆顯然昏頭了,只好先將人帶回,請茶問話之時,還赫然發現,老阿婆身上居然帶著一根活人手指,色澤紅潤新鮮卻滴不出血。
「阿婆!妳知不知道?這手指到底是從哪裡來的?」警察慌慌又問。
「我不知道我是誰,我好像忘記了。」老阿婆的回答仍是這一句。警察先生什麼都問不出來,於是扳開阿婆的手掌,小心翼翼取走這一根斷指,拿去查對指紋。
藏了萬餘年的公老虎手指就這麼讓無知的警察給沒收了,那可是虎孤婆與人轉世之後還能相認的唯一信物啊!
離開虎孤婆所供養之元氣,那手指頭即使冰在冷藏庫,也失了紅潤,逐漸爛去。

 

警察先生不知糊塗,把人家珍藏萬載的手指頭冰壞了,從指紋紀錄的資料庫中也查不到人,回過頭又問:「阿婆,妳知道妳是誰嗎?這斷指又是誰的呢?」雲明小品
虎孤婆忘卻了世間一切,慈眉善目,卻無端反問:「你知道你是誰嗎?」

這警察認真想了想,落入沉思,驚覺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麼,一時弄不清楚。

「你知道你是誰嗎?」    雲明小品
或許世人都應該這麼問問自己,忙碌生活之中,混沌夢境裡頭,鏡中映出的臉,不為旁人所知的內心深處,真正弄清楚自己是誰的人終究不多。
如此的症候其實不只老年癡呆,也有青年癡呆,甚或常年癡呆……忘了自己是誰並不可恥,願意面對才有醒悟的契機,進而在生命歷程中,找到自己該做的事,尋得自己該去的方向。


古老的故事當真難容於現代之思維……
如果,能善用指紋資料庫來比對那指紋,之後跨輪迴要尋人是否會簡單一些?
如果,虎孤婆紅塵獨守的悠遠事蹟能書於文字、刻於石碑、傳於網路……公老虎投胎後再重逢的希望可否別再如此渺茫?

警察局查了一整夜根本毫無線索,只好請社會局來協助安置這一位老太婆。
一直等到夜月西落,窗外天色漸亮,警察先生也不禁陷入昏沉盹睡之際,老太婆突站起身,才走個兩三步,身影晃悠如風,已然出到警察局的大門外,監視鏡頭也沒逮到這滿身疑問的阿婆究竟是怎麼不見的。
虎孤婆身法猶健,雖是老年癡呆,還記得要去看日出、看雲朵,然後看看老虎。

路上不見人車,街頭號誌黃燈閃爍不停,此時動物園根本還沒開門,已經有一位老太婆站在園內,等著看老虎,工作人員皆忙著開園前的準備作業,沒有人發現這孤獨老太婆的出現,沒有人見證的癡等不存在哀傷,也沒有鼻酸。

晨煙裊裊,雲透微光,或許故事如此結束也好。  雲明小品
世間萬事萬物有起頭就該有結尾,不應該幻想著永恆的相遇,也別再眷戀著逝去的迷情。

 

 

 

 

 

 


迷茫晨霧之中,街頭閃爍的黃燈照出一個人影悄悄翻過了動物園的圍牆,他落地之後,不慎一個踉蹌,連身子也跌倒了。
這人雙手扶地,撐起自己,腳步微微顫抖,看來是個老阿公,也不知心急什麼,三步併成兩步,很快來到虎孤婆的面前,瞠目凝視半晌,似要伸手抓人。
這老阿公劈頭就問:「妳知道妳是誰嗎?」語氣間沒有初見面該有的客氣。

虎孤婆仍是癡呆,仍舊回答:「我不知道我是誰,我好像忘記了。」

「妳是我的母老虎!」老阿公脫口時難掩激動,胸口劇烈起伏。
一句話,腦中震撼如電,虎孤婆懵然想起了自己是誰,猛地伸出手爪,緊緊拉住老阿公的手,睜眼細細瞧著他的臉,她慢慢認出老阿公臉上的細紋,忍不住張開虎口,如前世看他闔眼之時那樣,輕輕舔舐他的臉頰,舌尖上的觸感騙不了人,那是經過萬年轉世仍退不透撤的老虎斑紋。

回神後的母老虎怒嗔:「我等了好久好久……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你死到哪裡去了?」最後這話雖然難聽,卻完全沒在罵人,母老虎真在問他死去哪裡。
塵世凡人不曾有過死後轉世再相逢的經驗,自然無從體會其中之辛酸,甚至老愛曲解此話深情綿長之真意,沒事還用來咒罵另一半。

 

老阿公有些怕了:「動物園還沒開門,妳孤自等在這兒,不是妳還會是誰?」
虎孤婆收盡溫婉,露出虎牙,不再客氣:「你最好……給我從頭講清楚!」

虎口之下,不容猶疑,老阿公顫聲快語:「我漸漸想起了我是誰,也到過那深山虎穴找人,卻看到我們住在一起的木屋已經被風吹倒,找不出妳的去向。我下山四處跟人打聽,卻問不出什麼結果。後來,我才想到,我根本搞錯了!我應該跟老虎打聽才對,無奈這世界上的老虎越來越少,也越來越笨,如今只在動物園還能看到幾隻……但這些被現代化設施關著的動物太過年輕幼齒,根本不知道老虎世界流傳的古老故事。」
虎孤婆唇齒微動,虎牙亮晃晃的,提醒他別再囉嗦講古,快點進入重點。

這阿公嚥了嚥口水:「所幸,我最近聽到一隻黑貓在路邊跟其他小貓說故事,是巧遇活生生虎孤婆的奇妙對談,那黑貓說得天花亂墜,小貓們卻聽得津津有味。我跟那黑貓問明了方向,隨即跑來這動物園找母老虎。」

虎孤婆臉上現出傻傻笑容,似乎也想起那一隻愛問奇怪問題的黑貓。真沒想到,那黑貓口無遮攔,隨隨便便就把人家內心深藏千古情事在路旁跟小貓亂講。

 

老阿公見虎孤婆精神似還不穩,突然問:「妳是不是弄丟了我交給妳的東西?」說時解開袖扣,伸出自己的手,張口便咬下自己的一根手指,血淋淋交在虎孤婆手掌內。
為什麼這麼做?眼前不需多做解釋,那是萬餘年前,兩人之間發生過的事,超越生離死別的約定,已經過了好久好久,傷口早就不會痛了。

虎孤婆看了仍心疼不已,雙手合掌緊緊握著他,虎掌間運出一股元氣青光,瞬間便收住那傷口,不但止住了血,也長出紅潤的新皮膚。
晨風徐徐,曉霧散了,萬籟俱寂……空空蕩蕩,沒人瞧見的動物園裡,虎孤婆與公老虎的手就這樣緊緊牽著一起,此後再也不分離。 雲明小品

愛情的刺激,如冉冉浮雲明光,天邊透落的曙色之下,虎孤婆萬年如雪的白髮竟逆轉現出斑斕虎紋,心智跟著恢復年輕,癡呆症頭倏地如煙消散,再無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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