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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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04/15 11:43:46瀏覽708｜回應1｜推薦1 | |
這天早晨，車行半途，到了官亭，離銘傳鄉已是不遠，蕙瑛下車，進入市集中，為的是買幾個山上要用的器物。我跟著下車，準備幫忙提些重物。 走在蕙瑛的後方，只見她的腳步輕捷，毫無遲疑。她的身影不似在台灣時的略微穠腴，尤其最近兩個孩子身形快速拔高壯實，相較之下，她好似縮小了一半。不禁令我回想起我們相識在留學美國密西根州時，校園廣袤而豐林茂草隨處可見，女孩子們膽子小，就倡議邀男孩子組隊於晚餐後往圖書館看書，至關館後再相偕返回宿舍。苦讀的時光未必人人熬得住，到圖書館讀書的團隊逐漸零落，最後只剩我們兩人。邊走邊談，但是我的腳步從未放緩，蕙瑛都能勉力趕上。還有很多功課等著，哪裡慢得下腳步？ 回到宿舍繼續為長夜之讀，時至半夜，精神、體力都難以為繼，到樓下餐廳喝杯咖啡、吃點零食，發現櫃台打工供餐的還是蕙瑛，驚訝之下詢問原因。她答以晚上人少，可以藉機想想自己的作業、報告，又可以多少拿些工讀金，好減輕家裡的負擔。 苦讀的歲月，自顧不暇，只能在圖書館來往的路徑上分享甘苦。一日，蕙瑛卻特別問我哪天下午有空，可以陪她再走一趟遠路。原來她讀書、打工太過疲累，居然於上課時路行半途昏倒道旁，所以非得到學校醫院診治不可，為恐再度昏厥，所以找了平日偕行的伴侶。我在路上，初次注意到她的面容呈象牙白色，略微透明，那也是我們第一次緩步相伴前行。驗血時，血管抽出的是淡粉紅色透明的液體，醫生斷定她是地中海型貧血。從此後，我會不時囑咐她注意飲食和休息，也勸她少打些工。 學期間休息的日子裡，滿地落葉，蕙瑛又邀我再相伴走一次。枝頭的紅葉所存無幾，蕭瑟的秋風中，我們去的是一位瞎老太太家。瞎老太太寡居一人，子女會在週末前來補充各項生活必需品，其他時間瞎老太太就得靠著記憶，摸索所有歸置於定位的應用器物。子女各有事業、家庭，希望能為老太太找個房客相伴，好有個照應。老太太在意的其實不是生活上的便利，而是人情的溫暖。蕙瑛先前已經伴著老太太做家事，閒話了一個下午，甚為相得。只不過一個下午的時間，兩人便有了很深的感情依存。我伴著老太太談了片時，也覺得老太太好相處。 但是我卻殘忍地根據理性判斷告訴蕙瑛，老太太家距校園不近，即使騎腳踏車到校，也需要近一個鐘頭，再者冬天馬上就要來臨，密西根的雪季又長，屆時只能步行上學。此事雖好，卻是行不得。蕙瑛要我相伴前去，就是要我做此嚴酷的判斷。她心知這是必然的結論，沒有說話，沈重的腳步拖過落葉堆中，眼淚撲簌簌地流著。我很自然地伸手出去，握住了她的手，一路無語，回到宿舍前，她已止住了淚。 婚後我們很少有機會並肩同行，經常是我計算到深夜，遇著瓶頸，披衣而起，排闥而出，不擇方向快步繞行。脫離了案前，呼吸著新鮮空氣，有時候腦中豁然開朗，原有的難題就迎刃而解。回到家中，蕙瑛笑臉相迎，問著：「新宇宙造出來了沒有？」 蕙瑛懷著老大的時候，每天我都陪著挺個大肚子的她，到附近運動場，走走停停。希望孩子能夠順利生產，沒料到還是難產，捱了三十幾個小時，不免挨了一刀。老大會走路後，每到黃昏遠遠看到或聽到我從學校走回，就會一溜煙地自樓梯上滑下，推著娃娃車出來，自己坐好，要爸爸媽媽帶他去散步，還要把他放上他最喜歡的鞦韆。我推著坐在鞦韆中的他，他的頭髮向後飄揚，笑意由嘴角伸展到兩頰上去。 這幾年蕙瑛在合肥，奔走在行政機關間辦事，到建材市場選購貨料，很多路，都得她單獨去走，我無法伴在身邊。從旁觀察，她更為精瘦結實，膚色紅潤，皮膚緊繃，比以前在美國唸書的時候精神得多。她穿著樸素，背上總背著個背包，放滿了公司的基本資料，背脊挺得筆直，合肥各級官員都詫異有個不坐黑頭車、公事自己跑、說話不亢不卑的老總。她的身影雖然孤單，可是經過這些焠鍊，她將能力發揮到極致，光芒四射，不再是那個需要我牽著手的柔弱女孩兒了。我只能在內心讚嘆，希望有一天，忙完了，卸下責任，能夠再牽著她的手，佝僂著在暖陽和風中優游漫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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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休閒生活｜旅人手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