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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09/19 09:18:18瀏覽1122｜回應0｜推薦12 | |
◎王如斯
我老公的慢性中耳炎已行之有年，時好時壞，其實他的聽力早就受到影響，他卻無所謂的對我說：「右耳聽不清楚沒關係，左耳聽得見妳罵我就好了。」 大概得過中耳炎的人都有這經驗，那就是最怕遇到感冒，因為只要一感冒，中耳炎往往就成了「附贈品」。不過我這老老公頗能苦中作樂，別人罹患中耳炎恐怕早就不堪其憂，他在耳朵痛兼頭痛的雙重折磨下，還能不改其樂的輕唱「你儂我儂」，只是歌詞被他改成：「你儂我儂，耳朵流膿，膿多處，耳朵痛，我一感冒，耳朵就痛，我的老婆一定又要心痛。」 他這種無所謂的態度，直到這次診所一個新來的年輕醫生跟他說了一句話，才有了改變。那醫生說：「你中耳炎治療這麼久還沒好，我懷疑是不是有別的原因？比如說，像長腫瘤之類的，我建議你最好到大醫院檢查比較保險。」 當天下午我們在商量此事時，我老媽忽然想起一件陳年往事，她以前有個同事王老師，剛開始耳朵裡老是流水、流膿，以為是中耳炎，治療了好久，最後才由台大醫院檢查出耳朵裡有個像花生米的小瘤，化驗結果是耳癌。聽說那時全台灣沒幾個病例，算是罕見癌症。我媽形容：「那個王老師後來好可憐！癌細胞擴散到腦部以後，不但耳朵痛、頭痛，連眼睛也看不清楚了，死前受盡了折磨。」 醫生的建議加上我媽的一番話，只見我老公慌慌張張的打開電腦，想必是要預約掛號。一會兒，我在廚房聽見他說：「奇怪！怎麼搜尋不到那家醫院？」 然後，我聽見我媽說：「我雖然不懂電腦，可是生活常識我還算懂，我確定醫院沒有論斤的。」 老媽的話令我聽得一頭霧水，我出來一看，原來我老公把「三軍總醫院」打成「三斤醫院」，看來他真是慌了，因為我最近聽他講過，他不但耳朵痛、頭痛、視力還有點模糊，還有，最近幾年，他的幾個堂兄弟都先後罹癌，醫生不是常說嗎？家族中有癌症病史的人，都要特別小心，難怪他會緊張。 當天晚上，我打電話問學醫的堂姐，她說她不能下斷語我老公的耳朵到底怎麼回事，目前一切的猜測都是多餘的，還是要等檢查過後再說。 過了兩天，我老公堅持要自己去醫院檢查，我藉口要出去遛狗，順便陪他去公車站。 我們才剛下樓，就看到巷口駛進一輛「萬安生命」的廂型車，兩個西裝畢挺的年輕帥哥從車裡出來，進了一棟公寓。然後我們聽見鄰居們正在談論，大意是說，死者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胃不舒服了一段時間，本來以為只是消化不良，後來才發現是胃癌，其中一個鄰居說：「從發現胃癌到往生，不到兩個月，好快呀！」我老公下意識的摸摸患病的右耳，又看看那輛廂型車，乾笑著對我說：「現在的禮儀師都是帥哥耶！聽說有的禮儀公司還僱用辣妹接屍，這個好！辣妹接屍，我喜歡！萬一我的檢查結果是惡性的.....」 我望望被嚇得亂了分寸的老公，故意「損」他一頓：「你一開始就往壞處想，這也是一種病耶！醫生只說懷疑是腫瘤，其實大部份的腫瘤都是良性的。以前也有個醫生懷疑我是子宮內膜癌，結果甚麼都沒有。你都還沒檢查，就在那邊又是癌症，又是辣妹接屍，你神經病！」 我老公嘆口氣，說：「唉！天天被妳罵，我的耳朵裡想不長東西都難！」 那天似乎是個黃道吉日，我們沿路看到有人出殯、有人搬家，還看到好幾輛新娘車在路上徐徐駛過。我不禁想起二十多年前，我們也曾是一對甜蜜的新人，但公主與王子的快樂生活必竟只屬於童話故事，我們這種尋常百姓家的平凡夫妻，都要親自面對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生活壓力，及生老病死的真實人生。那個早上，我此番感受特別強烈。 經過三總的公車來了，望著我老公上車的背影，我不斷告訴自己，一定沒事的，在檢查結果還沒出來之前，不要被別人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影響。 那天快中午時，我老公打電話回來，他告訴我：「醫生說一定要住院開刀，不然壞東西會侵襲腦部......」這時可能因為手機收訊不良，我聽不清楚他的話，只聽見他說：「我從沒送過你禮物，今年我會送你一件禮物。」 放下電話，我怔怔的坐在椅子上，覺得全身冰涼，我一直在想，他說的「壞東西會侵襲腦部」，那個「壞東西」到底是甚麼？難道真的是癌細胞？這時，趴在我身邊的狗正皺著眉頭好奇的看我，我摸摸牠的頭，告訴牠：「把拔生病了，不知道他以後還能不能帶我們去爬山？」 我的淚水滴在狗頭上，我的狗不耐煩的瞪我一眼。這時，我老公回來了，只見他笑得開懷，十分瀟灑的揮揮手說：「沒事沒事，醫生說只是慢性中耳炎引起的膽脂瘤，又叫珍珠瘤，是良性的，過幾天還要做別的檢查來確定病情。嘿嘿，想不到我這老男人還能老蚌生珠，等開完刀那顆老珍珠就送你當禮物了。」 原來我老公說的「壞東西」會侵襲腦部，指的是如果珍珠瘤再不開刀處哩，細菌會侵襲腦膜。至於他最近的視力模糊，檢查結果，只是老花眼。他還得意的說：「有老花眼表示年紀大了，太好了！套句張愛玲的話，這種年歲的男人有人生。」 作完所有檢查的兩周後，我老公在家人的簇擁與祝福下，舉行動刀大典。手術時間約兩個半小時，在他的耳背留下一道七公分傷口，聽說他的耳骨已經被細菌啃噬殆盡了，醫生還挖一塊耳朵裡的軟骨幫他把這塊骨頭補起來。至於早就受損的聽力是否能恢復，則有待觀察 。可惜我們都沒看到那顆老珍珠，但只要身體健康，日子平安，就是人生最寶貴的一顆珍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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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散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