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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08/11 08:35:09瀏覽624｜回應1｜推薦10 | |
◎王如斯 幾年前，我的阿姨因為心臟病發，送醫急救無效後，急診部的護理人員告訴我們：「人在斷氣以後，聽覺是最後才消失的，所以你們現在可以跟她講話，她聽得見的。」由於阿姨可算是福壽全歸，了無牽掛，所以我們跟她說的，不外是一路好走之類的。後來我看見兩件事，似乎應證了當時那個護理人員所言。 SARS期間，到處風聲鶴唳，某個星期日清晨，我兒子因為發燒，我急忙送他到社區附近的一家中型醫院急診。還好，檢查結果只是扁桃腺發炎，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就在我們等著拿藥時，我看見急診室的角落坐著一對相擁而泣的母女，她們身邊有個志工正在安慰她們。我仔細看才發現，那大約國中年紀的小女孩竟是我兒子的小學同學，她叫「曾玉錦」。我對這孩子印象深刻，因為她經常利用假日貼心的陪曾太太在山邊賣些自家種的蔬果貼補家用。他們一家三口就住在山邊的祖厝。 我去跟曾太太打招呼時才知道，原來曾先生早上送報時，被車撞成重傷，當時正在急救，醫生已通知家屬要有心理準備，但可恨的是，那肇事者居然逃逸了。一會兒，從布簾後面傳來曾先生的死訊，曾太太聲色俱裂的哭喊著：「我不甘願啦！」 這時，幾個志工扶著曾家母女準備進入布廉見曾先生最後一面，其中一位志工輕聲對玉錦說：「趁爸爸現在還有聽覺，你趕快去跟他說，請他自己去找肇事者，不然大家都不安心。」 這件不幸發生後，我就沒在山邊遇過曾太太，只聽說她帶著玉錦搬家了。 數月後，我在一家超市遇到正在那兒打工的曾太太，她主動告訴我，曾先生出事那天，玉錦一直在曾先生耳邊說，要他自己去找肇事者，她相信曾先生一定聽見了，因為那肇事者，就在曾先生剛作完七七，主動去派出所投案。 據肇事者說，他撞到曾先生後，下車打電話給一一九，倒在地上的曾先生竟轉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口鼻部開始大量出血，他因為害怕就逃了。怎料曾先生轉頭看他時的眼神，以及口鼻部出血的畫面，此後夜夜都入夢，他終於受不了心理壓力而投案。曾太太還說：「他去派出所投案的時候，警察倒了兩杯水放在桌子上，把他嚇得從椅子上跌下來，問警察說，我只有一個人，你幹嘛倒兩杯水，難道有人跟著我嗎？」 警察說：「『另一杯水是我自己要喝的啦！』可見他真的是心虛喔！」 或許是玉錦對曾先生的耳邊叮嚀奏效，或許是那肇事者只是單純的良心不安，但他能去投案，對他自己及受害家屬的心理都好。 還有一件事就發生在今年三月。我有個教書的朋友，大家都叫她「阿旦」。前幾年她因為健康因素，提早退休。她的先生，我稱他「陳大哥」，為了照顧她，也從法警退休。從此，夫妻一起回到新竹橫山老家經營果園。 果園的主要負責人是陳大哥的弟弟，親友都用客家話叫他「老鼠」，因為他從小就古靈精怪，是個十分有趣的人。例如，他為了顯示自己在果園的忙碌跟重要性，每次我打電話找他訂橘子時，都聽見他故意對接電話的工人大叫：「怎麼又是找我的？唉呀！是男人就叫他滾，是女人就叫她等。甚麼？是台北的王小姐？叫她要等到變王老太太啦！」 後來，阿旦偷偷告訴我：「老鼠在假裝忙，其實根本沒甚麼人找他。」 去年四月，阿旦邀我去果園小住幾天。那時，我才知道，平是喳喳呼呼的老鼠，卻在心底深埋著一段既荒唐又心酸的往事。 老鼠告訴我，二十多年前，他曾跟女友生下一個女兒，小名叫「小函」，但是這段戀情沒有修成正果，後來女友跟女兒都下落不明，這件事令他一直耿耿於懷。老鼠還說，等他有空，他會把這段故事說給我聽，給我當寫作題材。 我曾向陳大哥求證這件事，陳大哥只說：「唉！這件事說來話長，你還是等老鼠自己告訴你吧！」 但是，老鼠一直沒說故事給我聽，因為去年年底，他因病過世了。老鼠剛死時，他的妻子告訴他：「法師說，你現在還聽得見，所以我想對你說，你愛的是她 ，娶的是我，但是我沒有怨言。我知道你對你的女兒小函一直放心不下，我們既然找不到她，你就讓她來找我們吧！如果你怕尷尬，不願意小函來找我，就讓小函來找大伯好了。」老鼠嬸所謂的大伯就是阿旦的先生「陳大哥」。 今年三月，阿旦打電話給我，說她先生作了個怪夢，夢見老鼠很高興的在屋子裡走一圈，直說，找到了，找到了。 過幾天，阿旦又打電話來，她興奮的說：「妳相信嗎？老鼠的女兒小函昨天打電話到果園，跟我們表明身分。原來當年她媽媽嫁人以後，她就被寄養在親戚家。二十幾年來，她本來不想知道自己生父的下落，一直到最近她結婚以後，才想對自己的身世多些了解。她媽媽這才告訴她，生父的姓名跟老家， 還有伯父的姓名跟職業。事情就這麼巧！昨天小函看見我先生的部落格，發現姓名、住家跟職業跟他媽媽說的完全一樣，所以打電話來求證。難怪前幾天老鼠在我先生夢裡直說找到了，原來他真找到小函了，也真的讓小函來找我先生。更玄的是，昨天剛好是老鼠的百日。」 當阿旦全家都在為小函的認祖歸宗感到高興時，我卻想起了老鼠嬸，以及她對老鼠說的話，不知怎的，我的心竟湧上了一絲落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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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散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