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昨天我打電話給媽,用她可以明白的話,說了我要於父親節的前夕,在部落格寫信給您,也再一次重複問她,現在想到您,還會不會哭?她停了三四秒,告訴我,她是淚水很多的女人,這也讓我憶起,在您第一次帶媽探親結束,回到台灣時,媽媽在房間對我數落著您,媽說因著您在探親時,管制她給四個弟弟的錢,覺得自己靠丈夫,真是尊嚴掃地,要我一定記得,若有一天結婚了,財務繼續要獨立,說著說著又哭紅了眼,此時的我,除了安慰她外,還以一慣無聊口氣(二姊對我的形容)問媽"那妳下輩子,還要不要再嫁給爸?"媽媽此時面容顯出羞澀,毫不遲疑的回答著"噯呀!妳爸爸,不賭博,不酗酒,也沒在外面亂七八糟,錢都花在家裡,就是脾氣壞了點,嗯!.......也沒甚麼不好!",隔天,我去銀行提了一些錢塞給媽,她很滿意的笑著收下.

13年的時間,還是常常讓我想起,您那第三次回家鄉,出錢出力修橋舖路,帶著同鄉留在台灣的骨灰,回到家鄉入土為安,我記得您原預計最多半個月回台,在我電話催促您時,都快一個月,當年媒體報導許多老兵回大陸,普遍都是重病返台或是命喪家鄉的結果,就在您出事前一天,我在電話中催促您,不要再延期回台(擔心醫療落後),您說"為什麼急的要我回去呢?"我回答說"我,想你啦!"電話那頭傳來,爸爸您得意及眾人的笑聲,沒想到第二天的晚上,我就接到媽從家鄉打來的電話,說您坐著三輪汽動車,帶著姪女要去醫院看病,因車夫無照駕駛,結果翻車,朝大約一樓的高度跌落,送到醫院搶救四個小時,媽聽到您說的最後一句話"怎麼搞這麼久哇!"您,就這樣離開人世間了.........!

當年,二哥建議將您火化後,骨灰葬在台灣,我及姊姊們也都同意,決定在金山的一處寶塔中安放,兄姊與我和先生,先後急忙的趕回福建老家會合,我看著您躺在冰櫃裡,竟然一滴眼淚都滴不出來,我驚恐呆滯的看著您,一直說不出半句話來.

第二天,大伙忙著安慰媽媽及商量後事處理事宜,親戚們直說您是高壽離世,要熱鬧的籌辦,我們晚輩也都點頭,我唯一的堅持是以素食宴客,原因是離台時,電話詢問了禪寺的師姊,辦後事應該注意的事項,師姊只回答一句,不可殺生宴客,否則父親會淪為..........!爸,我只能信其有,所以就因著是葷食或是素食,兩方人馬僵持不下,最後二哥二姊要我入境隨俗,我當時激動的說"無法接受,哪怕這只是僅僅萬分之一的可能性,讓爸爸去逝後淪為..........你們可以讓步,而我的良心是無法同意的"說完話,我就這麼長跪在您的旁邊,開始以拒絕進食來表達我堅決的態度,時間到底過去多久,我不記得了,但我知道在家鄉,我的輩份及性別是沒有份量表達意見的,最後經過先生的強力協商之下,得知不以素食操辦之原因是"油水"太少,最後解決之道,就是每人離去時,贈送一個紅包及一瓶食用油.

爸,您一生清廉,常對我們孩子,耳提面命的一句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您工作時,荷槍實彈的危險,還要防範不因著自己清廉,而擋人財路,不為威脅所利誘,最後全身而退.記得小時候,只要是颱風天,您反而要出門,擔心靠岸的緝私艇是否安全?那時的我怎麼都想不懂,為甚麼別人家的爸爸颱風天都在家休息,而您卻要冒風雨出門呢?還有就是二哥結婚時,也是我們家第一次辦喜事,您堅持按公務人員,簡樸宴客十桌為限的規定來辦理,這些林林總總加起來,都成為女兒對您深深的敬佩.

在與媽媽和二姊整理您生前的遺物中,找到您以我的名字,所立下交代的遺囑,或許您不知道,這對我代表的意義有多麼重大.自懂事以來,排行老么的我,並沒有得到一般么女的寵愛,為了要贏得您們的關注,總是喜歡刻意討好爸媽,在求學時代,課業只能保持低空飛過的我,在踏入社會後,表現還算可以,三十歲不到就有能力購車購屋,曾經一度還想要不婚,陪伴您和媽一輩子到老,然而媽卻說"若真是孝順,就認真找個對象嫁了"在我的觀察裡,您一直都是一個小心謹慎的父親,對人也不輕易相信,看到您授權我來分配並處理您的遺物,這樣肯定的字句,才是您此生與我結為父女,送給我最無價的禮物.

爸,最後我要感謝您的就是善媽媽,最近看到台灣的新聞,報導一些良莠不齊的褓姆,當年要不是您花心思,推蓷鄰居善媽媽來當寶寶和弟弟的褓姆,我哪裡能安心工作,善媽媽雖也離世一年了,感念她當年養大我兩個孩子,孩子與我也都有親暱的互動,我想她的責任感與她天主教的信仰是有密切關係,相信我們將來,都會在天上相聚的,再見了!我深愛的爸爸,父親節快樂!

                                                                 您的么女 敬筆於2009年父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