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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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02/27 19:25:41瀏覽701｜回應0｜推薦13 | |
當我和峰哥頭一回踏進月嬌阿姨家時，阿姨的孫子和孫女窩在一旁的沙發上自顧自滑著手機，連正眼都不看我們一下。小孩子大多都是這樣，我以前也是，看到人都不打招呼。阿姨只好禮貌性的簡略介紹了一下這對小兄妹。似乎就從那時候開始，我已經不自覺踏進他們的生活了。
接下來的日子較少碰到小哥哥。他常常都去找他媽媽，也就很少遇到。但阿姨卻對她這個孫子很有話題。說他出生時就不吃肉，他們曾把一些碎肉拌著稀飯用湯匙放進他嘴巴裡，他一沾到肉味就整口吐出來，但如果放其他東西他都吃。長大後還是如此。為此他們家人曾大傷腦筋的想辦法讓他吃肉，但最後都徒勞無功。他們曾把肉藏在別的菜裡讓他吃，還加很多調味料掩蓋肉味。結果他照樣吃一口就吐出來，整個盤子推開，意思是你怎麼暗算我。直到後來無計可施，也就隨他去了。不過他長大一點倒是喜歡上吃薯條。我跟阿姨說薯條一般是牛油炸的，阿姨也知道，反正他愛吃就好，不管那麼多了。
受到小哥哥影響，小妹妹經常也跟著不吃肉。本來小妹妹據說是很愛吃肉的，但因為在學校人家嫌她胖，又看到哥哥都不吃肉，所以她後來也不太吃肉了。而是常常跟哥哥結伴去吃薯條，都不在家裡吃飯。
我以前偶爾也聽過有些人天生不能吃肉，比如像打太極拳的謝棟樑教授就是。但我總是有點不太相信，像我自己小時候就很喜歡吃魚罐頭，是長大一點看了雷久南博士的書以後才開始跟媽媽要求吃素的。真的有人一出生就不吃肉嗎？可是聽阿姨描述得這樣傳神，模仿他孫子的動作，又把他們設計他吃肉的經過講得這麼詳細，還真是讓人不得不信。
我本來以為小哥哥也不過如此，直到後來有一次阿姨聊到他時又說，他剛出生時就不能給查某人抱，只有他媽媽可以抱他，除此以外任何查某人，包括他阿嬤在內，一抱他就哭，而且是強烈反抗。但給查埔人抱就沒關係，鄰居的阿伯大叔來隨便都可以抱他，這也太讓人吃味了。只能說真是慧根深厚，天生不受紅塵污染，大概上輩子是個老修行吧。
我聽說有一些修行人或所謂領天命的人，經常從小就多災多難。比如像林默娘，之所以能夠封神成為媽祖，是經歷很多劫難才能圓滿修行。小哥哥某種程度上也有類似現象。他的一隻眼睛曾經被球打到，現在幾乎看不見了。只有一隻眼睛正常，不過從外觀上看不出來。
修行也好、領天命也罷，生在這個五濁惡世的大染缸裡，畢竟還是會受到環境的影響。小妹妹曾告訴我她爸爸說她哥哥是吸血鬼。我問她什麼意思？她說因為她哥哥常常整個晚上不睡覺在滑手機，眼睛都變紅紅的，就跟吸血鬼一樣。我聽了有點吃驚。那個夏天才是他小學畢業的暑假，已經整個晚上不眠不休滑手機了，暑假過完還得了？然而家長根本管不動。小妹妹只說爸爸叫她不要當吸血鬼，哥哥愛當就讓他當。
暑假期間，有一次他們兄妹都在家，又在滑手機，阿姨叫他們去曬衣服，但都沒有人動。阿姨後來只能用罵的，還是沒有人動。我跟阿姨說現在小孩子都這樣，都叫不動。阿姨說他兒子女兒以前不會這樣，都一叫馬上去做事，甚至不用叫也會主動去做事。只能說時代變了。現在人滑手機太入迷，常常把正事都荒廢了。
我跟阿姨說，這種智慧手機是美國人賈伯斯發明的，但他禁止自己的孩子使用這種手機，因為他知道這種東西會讓人入迷，變得不想工作。阿姨說他發明這個不是害人嗎？我說他本來不是想害人，是為了讓人工作方便，但一般人用了之後不會控制自己，就變得荒廢正事了。我用台語講話必須儘量講得簡單一點，小妹妹在旁邊也在聽，我講完她立刻出去曬衣服了。小哥哥則似乎完全沒有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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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夏末初秋的早晨，我下了公車，獨自漫步在金黃色的稻浪之中。田間零星的看見年邁的農夫在耕作，也有農夫正開車出來。閃過一輛大車之後，土地公廟那裡又有人騎腳踏車過來。我只好繼續低著頭沿著路邊走。然而腳踏車卻不斷往我這邊靠過來。我想說他怎麼不讓路呢？一抬頭，對方說道：「阿嬤在家，你可以去。」我一時還反應不過來，愣愣的看著他，他用爽朗的聲音又重複道：「對，阿嬤在，你可以去。」親切對我點點頭。我也跟著點頭，他看我明白了，便迎風而去。
原來是小哥哥！看起來居然像大人一樣。騎著大人的腳踏車，穿著大人的夾克，戴著一副淺色墨鏡，在金色的陽光下，遠遠看去還真像城裡來的紳士。沒想到他居然會認得我，還會過來跟我講上話。其實我那時還有點認不得他呢！我看過他的次數太少，反倒是他從來不正眼瞧我一下，居然也能認出我來。小孩子真是比表面上看起來敏銳多了。
在那之前，我一直對小妹妹印象比較好。總覺得小哥哥雖然出生時有許多奇異的傳聞，但已經被污濁的環境窒塞蒙蔽，變得很普通，甚至有可能走向負面的發展。然而就在那個巧遇的早晨，我開始發現還是不要隨便評定別人的好。我小時候雖然不會整個晚上滑手機（那時也沒有手機可滑），但我看到人也不會這樣關心人家。他在滑手機時都看些什麼內容，其實我也不曉得。我遇過許多人因為社群網站看太多，思想變得很負面，心裡時常緊繃著一股一觸即發的怒氣，已經接近精神疾病的程度。我原本擔心小哥哥是否會有這種傾向。看來似乎完全不是。
田裡畢竟是個單純的地方。從小在田裡長大的孩子，終究在大自然的洗禮中養成了開闊的性格。都市人整天費盡心機炒作的議題，來到這片廣大的田園，似乎被自然環境淡化而消失無蹤。這真是個令人欣慰的現象。願田裡的小哥哥能永遠保持一顆純淨潔白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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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