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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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08/01 17:59:32瀏覽587｜回應1｜推薦9 | |
天氣漸漸炎熱，月嬌阿姨也變得忙碌起來。社區已經正式買了太鼓——當然，是跟政府申請補助款買的——或許是這個原因，他們在母親節前一週要去台中市政府前的廣場表演。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所以他們開始密集的訓練，幾乎每天都要打太鼓。
看起來阿姨是很興奮的，她花了好多時間告訴我他們練習的情形。她說只有在社區跟大家一起練是不夠的，必須要回家繼續練習才行。但家裡沒有鼓，她就隨便拿兩支玩具鼓棒，在椅子上敲著練習。我以前也曾參加過一期的太鼓隊，大概能理解教練是怎麼教他們的。主要是動作必須記清楚才能配合音樂節奏，所以教練會發明一些口訣幫助記憶。每次練一小段口訣，把這些口訣一個一個串連起來，就能把整首曲子表演出來。阿姨表演給我看時，果真也是一邊念口訣一邊比動作。如此沒有音樂也可以練，口訣真是個好用的東西。
以前我參加太鼓隊時，教練說太鼓很重視團練。因為團練會培養團員彼此之間的默契，練久了會形成一股氣場，團員的精神凝聚在一起，演出時就會產生一股震撼人心的力量。這或許是太鼓之所以脫離娛樂性質的表演，登上精緻藝術舞台的原因吧。不過阿姨的教練似乎並沒有跟他們講這麼多，所以阿姨一開始其實覺得有點無聊，是到後來口訣愈記愈多，演出的動作愈來愈長，她開始覺得有趣，又加上要去台中表演，於是她才很認真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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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表演的日子愈來愈近，社區連假日也要團練了。於是阿姨交待我最近不用去她家。反倒是台中的女老闆不知從哪裡得到空閒，錯開他們團練的時間，大老遠親自跑來阿姨家一趟。她似乎意識到她快要留不住阿姨和阿嬤了。以前還在台中時，姑姑曾告訴我女老闆有一度到日南拜訪其他的工藝師，想請她們去台中教藺草。不過每一位工藝師都不願意自己搭公車去台中，要求女老闆必須派人接送，因此到後來都不了了之。月嬌阿姨和玉燕阿嬤是唯一願意自己搭公車去台中上課的兩位工藝師。
然而情況已經開始改變。阿姨向我透露一些小道消息，顯示她跟女老闆的關係愈來愈無法維持了。比如說，她現在跟阿嬤搭車到台中後，經常在站牌那裡曬太陽20分鐘左右，陳教授才開車來接她們。陳教授會告訴她很多委屈的理由，說自己前一天如何熬夜，以至於今天睡過頭。又比如陳教授請阿姨編包包，已經是第二次編，說好要算錢的，價錢也都講好了。可是阿姨編好交給她後，她就是直接收下，什麼也沒說。阿姨看在眼裡，知道這個人已經不可再來往了。
而這次陳教授親自來到阿姨家，主要就是想慰留阿姨的意思。她講了一些很好聽的話，說她要參加一個台北的設計展，她會設計一個燈具，請阿姨幫她編。阿姨怎麼可能幫她編呢？一而再再而三的失信，居然還有臉繼續要人家幫她。陳教授看阿姨毫無意願，於是又說她想批一些枕頭墊回台中賣，問阿姨有沒有認識誰有在編枕頭墊的？阿姨說她一位親戚有在編，就帶陳教授到親戚家。陳教授要的枕頭墊是特殊規格的，不能拿現貨，必須專門幫她編。接著她們談價錢，陳教授居然又給人家殺價，而且殺得有點多。阿姨說她的臉都給陳教授丟光了，不知道該怎麼跟親戚交待。因此阿姨說以後再也不會介紹任何人給陳教授認識。
最後一根壓垮駱駝的稻草，是陳教授找了十多位她的學生到文創園區來學藺草。她選的日期剛好就是阿姨到台中表演太鼓的隔天，說這是要跟政府申請補助的，她會拍照做記錄，請阿姨務必來上課。於是阿姨打完太鼓也沒得休息，隔天匆匆和阿嬤又跑一趟台中。這個課不上還好，一上下去真是把阿姨逼到極限了。那十多個學生都是初學，每個都需要特別指導，大學生講話又都沒什麼禮貌，一大群人從頭到尾把阿姨和阿嬤叫過來叫過去，還一直叫她們趕快趕快。阿姨就是骨刺走路很慢，這樣他們也等不及。就在那天下課時，阿姨終於下定決心，很鄭重的跟陳教授說她和阿嬤再也不要來台中了。姑姑很難過，問阿姨她的草蓆還沒編完該怎麼辦？阿姨說我有什麼辦法，你自己想辦法啦。
就這樣，台中這條管道斷了。整件事看起來，真正損失的應該是女老闆，阿姨根本沒有損失，反而可以過得更自在。女老闆仗著自己有一間店面、有學術資歷、有能力寫企劃書、有各種相關資源，以為別人都得靠她。但她也不想想，要是別人不需要她的資源，她那些優勢也就一點用處也沒有了。反過來說，女老闆所欠缺的，卻一定得從阿姨那裡才能獲得。她自己連壓二都不會編，一定得請工藝師來授課。可是只有阿姨才能帶阿嬤來台中，要是阿姨不來，阿嬤也無法自己來。其他工藝師更沒有人願意來。女老闆的課完全必須仰賴阿姨才能開得起來。如今她到最後還在擺架子，一味要求別人配合她，終於把她的臺柱給逼走了，這樣到底是誰損失比較大？
當然，為了讓阿姨能安心，我跟阿姨說我要幫她做部落格，這樣我們不用靠陳教授，一樣有機會可以在網路上賣藺草。阿姨問我部落格是什麼？我說那是一種網站，可以在上面介紹藺草的織品。我們現在暫時無法用網路來銷售藺草，但可以用部落格做一些宣傳，這樣打出知名度以後，或許就能在網路上直接販售。阿姨聽了覺得不錯，就表示同意，還說她的名字讓我用，我可以用她的名義做所有相關的事情。
於是我真的用阿姨的名字去申請部落格帳號，連簡介都寫好了。後續還不曉得怎麼做，就暫時擺著。我跟阿姨說一旦申請了部落格，千萬不可以再去台中，也不能讓陳教授來她家。因為網路上的東西大家都看得到，如果陳教授看到阿姨有部落格，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所以必須跟她完全斷絕往來才行。阿姨聽了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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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計阿姨和阿嬤前往台中授課前後大約一年的時間。前一年她們是在端午節之前去的，現在又快到端午節了。難以想像這一年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阿姨說當初去台中時，看陳教授很熱心推廣藺草，於是把編草的工具，像是竹竿、草槌都留給她，每次去也都很認真幫她編東西佈置店面。沒想到最後居然是這樣的結局。
阿姨和阿嬤這一生經歷過許多風浪、遇過許多困難，也遇過許多喜歡佔人便宜的人，所以她們並不會覺得難過或生氣，只是輕嘆可惜而已。有一些人受過良好教育，又得到長輩提攜，原本擁有大好前程的。卻因為某些心態問題，自抬身價抬得太高，把別人付出都當成應該的，讓人產生了被利用的感覺，於是漸漸把自己的路斷絕了。
從這裡我學到一件事，世間的許多事情，往往不是靠著聰明才智或精湛技術來達成的，也不是靠謀略算計，更不是靠投機取巧走後門。一件事要能完成，在於主事者是否足夠用心——他是否能細膩的觀察每一個細節、思考每一個問題、尊重每一位幹部，用真誠的態度把事情承擔下來，只管辦事，不做爭論——要是像這樣，通常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要是還不能解決，他也懂得隨緣，路不轉人轉，自己轉換跑道。像這樣，就算他一開始經常失敗，最終注定還是會成功的。他在每一次經歷所用過的心，最終都會回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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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