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記得兒子剛出生時瞇著眼的模樣，沒想到，一眨眼，他已經長得比我高，過一陣子，他又來吵著要考汽車駕照。在我的眼裡，兒子還是個跌跌撞撞的孩子啊，怎麼才一轉眼，他已經到了可以考駕照的年紀？

依法，兒子足齡，可以考駕照。不過，我認為開車在大馬路上奔跑馳騁是「大人」的專利，十幾歲的男孩心性不夠成熟穩重，開車上路簡直是來製造馬路上的混亂與危險，我對兒子說：「不行，你太小了，不可以考汽車駕照。」

可是，兒子很盧。今天盧，明天盧，天天盧，日日追問為什麼我不准他考駕照，另一方面又找資料佐證，一再強調：年輕人反應快，開車發生意外的機率比中老年人低。受不了兒子今天吵，明天鬧，我一時把持不住，失控點頭，答應兒子考汽車駕照。他緊緊捉住機會，筆試、路考通通一次過關，讓我沒機會收回成命。在高中畢業之前，兒子已經是個可以開車到處跑的合格駕駛。

青少年開車技術不純熟，他們應該開什麼樣的車子？我周遭的朋友分成兩派，一派主張給孩子新車，萬一發生意外，讓車上的最新科技來保護孩子；另一派認為孩子開舊車就好了，小孩開車難免有碰撞，新擦痕落在舊刮痕上比較不心疼，甚至可以視而不見不理會。

我家主張孩子要窮著養，兒子開的是十多年的老爺車。這部老爺車很有個性，外表斑駁，後座的狀況一大堆，安全帶拉不下來不能扣，兩扇門必須設法由內向外推開。不過，老爺車只是兒子個人的偶爾代步工具，後座的問題應該不是問題。

豈知，我允許兒子可以使用老爺車之後，兒子瞬間晉身為同輩中少數的有車階級，朋友相約出門，他自願當駕駛，不論遠近都歡喜接送，一個晚上接來送去跑個一百公里是常有的事。老爺車頓時成了交通車，年輕人才不在乎老爺車的車況不佳，所有的缺點都變成了嬉鬧的笑點。

某天晚上，兒子又開著老爺車和朋友出門，將近午夜還不回家。我心想這孩子越來越不像話，這麼晚了還在外面遊蕩，我正要打電話飆罵，就接到兒子的電話。

「媽媽，車子停在路邊了。」
我以為他說的路邊是指家門口，「車子停好了，就快進來。」
「不是的，是車子停在路邊不會動了。」
啥？

原來兒子正要送清清回家，眼看就要到她家了，老爺車突然熄火，更慘的是再也發不動。三更半夜，兩個未滿十八歲的孩子束手無策，只好各自打電話回家求救兵。兒子打電話回來時，清清的父母已經在現場，正打算和清清聯手將車子推到她家暫放，方便我們後續處理。這下子，我也顧不得罵小孩夜不歸家，趕快設法收拾善後，再帶回不知所措的兒子。

事後，我將這笑話講給手足、朋友聽，每個人的第一反應都是：「清清是妳兒子的女朋友吧？」我一再解釋，不是的，清清是個小美女，條件很好，是很多男孩子的夢中情人，我兒子不是她的菜。

說著說著，我突然為清清抱屈，這麼一個美人兒陰錯陽差坐上一部老爺車，錯失香車美人的亮麗畫面就算了，最後竟然還連累爸媽，午夜時分一家三口一起費力使勁，落魄的在路邊推拋錨車，真是無奈。

本文刪改後曾發表於FEB-4-2018聯合報家副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