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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的故事
2015/07/10 12:30:00瀏覽1029|回應0|推薦31

  那年中秋節前夕,只因好奇心趨使,我爬上了一輛聯邦監獄的箱型車,隨著法師們赴監獄弘法。

  車在鄉間小徑奔馳,車內司機與法師靜默無語,車外秋意正濃,亮曄曄的陽光,慷慨地灑在五彩林間,熱鬧續紛,與車內的靜默成對比。

  穿過無數湖泊與鄉間小徑,車終於停在一片現代化的建築前,網狀圍牆內,人群爭相追逐一個小圓球,蹦蹦跳跳地,笑聲與吆喝聲充塞著天地,若不是瞥見圍牆頂端的層層鐵絲刺網,還不知道這就是我們的目的地哩!

  神父聽到車聲迎了出來,為我們辦妥入監手續,警衛在每個人的手背蓋上隱形戳記,接著引領我們經過重重「關卡」及「厚重」鐵門。當厚重鐵門緩緩關上之際,那一聲「卡擦」之聲,雖然細微,卻彷彿雷霆萬鈞,轟然而來,僅僅是「一門之隔」,卻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居住在門內的人是何模樣,他們的日子是怎麼過的,心裡想的又是什麼,都叫我好奇萬分。

  一行到了今夜開講的殿堂後,法師們熟稔地布置臨時佛堂,把放在櫃中的佛像請出供在高台上,一張老舊的圓桌,舖上一塊被香灰燒破好幾個洞的紅桌布就是供桌;接著眾人把香爐移出供於圓桌,香花燈果一一就位,才一眨眼的工夫,教室已成莊嚴佛堂。門啟處,人群魚貫而入,他們睜著大眼,盯著我這化外之人,一時令我有點手足無措,不知該把手腳置於何處。繼而一想,既來之則安之,坦然面對吧!既然要當「跟班」就不要怕!

  他們各自點燃三支香,自動排成一條長龍,依序上香。輪到上香時,上香者臉上的表情,是如此地虔誠恭敬,神情是如此的專注與神聖。兩唇輕啟,念念有詞,但旁人是無法得知他們向佛菩薩祈求些什麼?剎那間,上香者與諸佛之間彷彿完全交融。雖然隊伍排得蜿蜒如龍,但排在後面的,並未顯得煩躁不安,他們耐著性子靜靜等候。那畫面是如此的真實而祥和,使人忘卻了人我之爭,連旁觀的我亦受感染。當然那顆恐懼的心也安定了不少。

  他們都是「拜觀音娘」長大的,他們相信慈悲的觀音會替他們主持公道。在有限的空間裡,雖然他們沒有莊嚴的佛堂,但每個人的房間都有一張小小的佛像。每晚點一炷香,靜坐片刻,再看一兩頁佛書,成了他們最大的心靈寄託。可是在監獄裡,並不是想什麼就有什麼,因此這段自由時間成了他們最大的希望。在這段時間裡,他們能夠與「另外一個世界」來的人見面,知道一些外面世界的情況。

  來聽講的年齡從年青而至年老皆有,他們的臉上盪著清純,並未如我所想像中的橫眉豎眼,滿臉兇相。他們之中有的在等待判刑,有的正在服刑。善惡全在一念之間,來到這個地方,有的是一時衝動失去理智,作出法理所不容的事;有的是滿懷希望,四處借貸,離鄉背景,只因為鄉人告訴他,這是一塊「遍地黃金」的土地,誰知剛踏上這塊土地,就被送到這裡。他們的內心有著太多的無奈,太多的悔恨和太多的不平!在陌生的國土,在言語、文化思想不同的國度,原本就格格不入的,在這種環境中更顯不知所措,不知希望在何方!雖然如此,但他們都非常合作,在聆聽法師開示時,個個全神貫注,唯恐遺漏了一句話。字字句句對他們而言,彷彿比珍寶還要珍貴。

  法師教他們靜坐的要領,要他們把握時間充實自己,將來出社會才能奉獻。他們非常珍惜一個星期才有一次的自由時間,在這裡雖然思家念親,雖然充滿不平,雖然莫可奈何,然而通過法師的開示後,他們的內心顯然安定了許多,對「把握」時間的關念也較能接受。

  法師開示後,輪到我與他們講話。台下朋友爭相問我學佛經過。受時間限制,我簡單報告學佛之後對人生的看法。他們都非常認真,傾耳聆聽,那神情令人十分動容。

  轉眼一個半小時的心靈交會時間已過,結束時他們主動幫忙收拾會場,爭相圍繞著我們,「教」我們「分辨」裡面朋友的類別,詢問我們什麼時候再來?連神父也問我們什麼時候再來?數人同聲答道:「只要獄方許可,我們願定期來傳播菩提種子」。

  不同於白天的是,每個關卡多了荷槍實彈的警衛駐守,他們沒有日夜之分,輪流把守著每一個關口,在法警帶領之下,通過層層關卡,每通過一個門處,均有儀器「驗明正身」後才放行。其慎重細密之遊戲規則真叫人嘆為觀止!

  皓月當空,月光如水,溫柔地撒在四周林野,腦中浮起牆內人兒「吃月餅,看月餅,使我們更想念家人!的畫面來,願他們早日重回社會,奉獻一己之力,願他們的內心有平和與安定。

( 在地生活北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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