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遇(其一)張九齡

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

欣欣此生意，自爾為佳節。

誰知林棲者，聞風坐相悅，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感遇(其二)張九齡

江南有丹橘，經冬猶綠林。

豈伊地氣暖，自有歲寒心。

可以薦嘉客，奈何阻重深！

運命惟所遇，循環不可尋。

徒言樹桃李，此木豈無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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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開元二十五年。

噠、噠！

清風瑟瑟，吹拂在臉上盡是無限滿懷傷感。

一大早，幾輛馬車慢吞吞踏出熱鬧非凡的長安城市出發，隨著房子愈來愈少，在馬車內的一名年紀較大的老者臉色傷懷又更加凝重了。

一名年輕的隨從看這個上了年紀的老者滿臉憂慮，還不時帶著一兩聲咳嗽，勸道：「張丞相大人，您就別擔心了，再擔心也沒有用！這樣對您的身體是不好的。」

這個老者張大人衣飾頗為華麗又威武，看上去是曾在朝廷做過大官，想必是觸怒了當政皇帝被貶到他地。這個張大人想著想著不禁一聲長嘆，「怎麼不人憂心呢，我直言諫上，卻遭到貶到刺州，我憂慮的不是我個人的官仕之途，而是現在的皇帝被一群奸臣圍繞，為饞言所蒙蔽，我想及此，怎麼不叫人擔心呢？」

「啍！」這個年輕的隨從也跟著冷笑一聲感嘆道：「現在這個李隆基以為天下太平了，可以開始享樂逍遙了，只會開始聽自己喜歡的話，這才給李林甫這個口蜜腹劍的小人有可乘之機，再這樣下去，從太宗一手建立的唐朝，不知道會變的什麼樣子。」

「小聲一點！」坐在張大人旁的一個中年婦女制止了這個年輕隨從，「要是給李林甫的人聽見，你全家不倒楣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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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離開長安已經好幾日，這天中午張大人和他夫人以及年輕隨從說說笑笑，這幾天下來暫把遭貶刺州的鬰悶心情抛到一邊，突然馬車停頓住，這個年輕的隨從問駕駛馬車的人道：「怎麼了！」

車外的人帶有一絲驚惶道：「李侍衛，你出來看看！」

這個年輕隨從李侍衛吩咐張大人不可輕易從馬車出來，接著探出頭察看情況，看到前方十幾個人身著黑衣束的蒙面人，手持刀或劍擋在路的中央，這個地方人煙稀少，這幾個蒙面人不願輕易露面，自然不會有什麼好事。李侍衛見狀直覺不可輕忽這個場面，朗聲道：「這幾個朋友，這是朝廷任命張九齡張大人要去刺州就任，請各位朋友給我一個面子，改天我一定請各位朋友喝酒吃肉謝過。」

其中一名黑衣人笑嘻嘻道：「我們就是要送張大人最後一程，識相的你趕緊逃避，否則你這麼年輕就要送死豈不可惜！」

對方來意甚顯，李侍衛從腰間刷的一聲拔出鋼刀，厲聲道：「張九齡大人雖然被貶，但好歹也是朝廷直接委派的地方父母官，你們的眼中難道沒有王法嗎？你們是誰派來的！是那個口密腹劍的傢伙嗎？」

這幾個蒙面歹徒也紛紛叫囂，李侍衛眼看這場架實在不打不行，吹一聲口哨，在後方的幾輛馬車立即跳下好幾名護衛，準備決一死戰。

「我再說一句！」李侍衛知道多言無益，頂多只是提振我方士氣，在後方還有張九齡的家眷二十餘人，說什麼也要保護到，「你們最好讓開，否則我不客氣了！」

「說這麼多做什麼！給我殺！」

一時之間兵刃之聲大作，李侍衛沒料到李林甫會如此心狠手辣趕盡殺絕，所以也只帶十幾名的護衛同行，雖然雙方人數相當，但是對方每一個人均負有武功，他武藝不弱，但能力實在有限，加上他久在朝廷之中，對於江湖流派不甚熟悉，跟隨的護衛一行人很快地都被打倒或是逃逸無蹤，最後只剩李侍衛一人被打倒在地，一把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

李侍衛身上好幾處傷口不住流血，臉色慘白，昂首怒道：「要殺就殺，何必多言！」知道今日恐怕畢命於此荒郊野外，只是不能完成護送張九齡全家大小的任務，心中很是過意不去。

一個年輕人拿刀架在李侍衛的脖子邊，冷笑道：「你也算是條好漢，我就給你一個痛快！解決了你再來殺張大人！」

李侍衛緊閉上雙眼，準備接受這一劍束頸的痛快，這時忽然遠方一聲清嘯，在場眾人嚇了一跳，接著一個人影從林間施展高絕輕功倏忽而來，他也同樣全身黑衣蒙面，手中沒有兵器，一彈指就把架在李侍衛脖子的刀斷成兩截，接著一個掌氣把年輕的黑衣人震退好幾尺，整個人帥氣飛落在李侍衛的前頭。

他這一出手，在場的人都知道這個人的武功非同小可，紛紛大聲喝道：「你是誰！」

這個黑衣蒙面男子冷笑道：「你們這些武林敗類，沒有資格問我的名字！」

李侍衛驚魂未定，知道這條命是暫時撿了回來，不禁流淚激動道：「這位英雄，謝謝你的出手相救，可否請示恩公的大名，好讓我日後報答！」

這個黑衣蒙面人好整以暇，「李侍衛，這裡讓我來即可，你們剩下還有能力的人去保護張大人和他們的家眷即可。」

李侍衛驚訝道：「你認識我！」黑衣人不答，仍然傲氣立於前方。

在旁的黑衣人「嘿！」了幾聲，「你囂張也要有個限度，憑一個人想打我們幾十個人，會不會太小看我們了！」

這個黑衣人的左腳一挑，把在身旁的一個把散落在地的刀彈到自己的右手中，這個動作相當帥氣，卻也顯示他的武功已經達到一定的火候，冷笑道：「來吧！小小的嵩虎門也做了大奸臣的爪牙也就算了，竟然還歪腦筋動在名滿天下張九齡宰相的頭上，我看你們是不想活了！」

這個黑衣人突然叫出自己的所屬門派，均是大吃一驚，為首的一名黑衣老者索性拿掉自己的頭套，朗笑道：「既然你已經知道我們是誰，那也不用在裝模作樣了，大家不妨以真面目相見如何。」

這是這個黑衣人並不打算這麼做，「不用了，因為你們待會就要全部死在這裡了。」

這句話挑釁意味相當濃厚，在旁立即有一個人早已不耐衝出來持刀砍去，但這個黑衣人看也不看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法把刀晃了晃，這個人啍也不啍立即血濺斃命。

這個黑衣老者大吃一驚，對方的武功實是高深莫測，知道今天不但不能完成任務，而且還有斃命滅門之疑，咬牙切齒喝道：「嵩虎門的人，全部都給我殺呀！」

一時之間乒乒乓乓殺聲振天，李侍衛這方仍有四、五個人自從有眼前這個神像黑衣男子相助，登時信心百倍，也拿起刀來加入陣容。嵩虎門的黑衣老者也不愧是江湖老道，武功也遠比其他人較高，和這個黑衣男子過個兩三招後發覺對方雖然拿著刀，但卻使的是劍法，心裡明白對方不願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嵩虎門的老者武功較高，黑衣男一時不易擊敗，眼看又有張九齡的家眷不能受到傷害，只好一邊抵禦老者的攻勢一邊砍殺其餘的嵩虎門弟子。嵩虎門的老者眼看自己心愛的弟子一個一個被這個 黑衣男子擊斃誅滅，心中更是怒不可遏，所使的刀法更加凌厲散亂。

過不多久，嵩虎門的弟子差不多被誅殺怠盡，嵩虎門的老者可以說是拚了老命豁了出去，眼睜睜看著自己門下弟子一一倒地不起，眼淚也不爭氣流了下來，連對方的武功是啥流派都不清楚，卻落到註定在這當冤魂鬼下場，想及至此，看家本領壓箱底的招束拿了出來，終於在黑衣男子的肩膀上劃了一刀，這個黑衣男左手也立即回擊一掌打在嵩虎老著的胸襟，嵩虎門老者被震的吐出血來。

「是長虹真氣！」嵩山老者大驚，「你是歐陽無極！」

既然身份已經敗露，這個黑衣男也索性取下了頭套，一個相當年輕俊秀的男子冷眼看著嵩虎門老者，「不愧是嵩虎門的門主高嵩虎，逼的我不得不使出我的看家本領。」

高嵩虎不停喘氣，這時只剩下他一個人，李侍衛忙命人將他五花大綁。高嵩虎行動不能自由，心裡明白就算歐陽無極不下手，自己也恐怕活不了多久，但是口中仍獰笑道：「把話說得這麼漂亮，你不也是李林甫的爪牙！」

歐陽無極閉上眼輕呼一口氣，「你要這麼說我也沒辦法，但是我跟你們這些只知道拿錢辦事的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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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侍衛從馬車上請張九齡夫婦下車，其餘家眷男女老少二十餘人也一一下車，大家看到屍橫遍地的情況，均嚇呆了。

張九齡和歐陽無極有幾面之緣，知道他是在李林甫底下做事的人，疑惑道：「你不是李大人的部屬？為何要跑來營救老夫？」

歐陽無極帶著幾許無奈道：「因為李林甫的女兒李騰空無意間得知他的父親計劃要派人刺殺您，於是火速命我前來營救，我雖然在江湖行走，但是我們這些在刀口上討生活的人武功再如何高，也抵不過你們當政者在皇帝面前的一句話，跟李林甫這等人交涉，也是一個不得不的選擇，但是我對張大人的情操是無比敬重的，這一點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可以的話，是否可以讓我謢送一段路程，我師父已經命人飛鵨傳書在你們的路上打點好了，江湖的人大都會賣我師父的面子不跟你們為難。」

張九齡心下恍然，對歐陽無極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就有煩歐陽少俠了。」他看歐陽無極的肩膀上的刀傷仍然有血跡流出，關切道：「你的傷要不要包紮一下，我的家眷中有人曾習醫術，這一點傷勢還可以處理一下！」

歐陽無極也拱手回敬，「這點小傷不礙事！我們這就上路吧，在這裡的屍體待會就有人來處理。」

李侍衛指著坐在地上被綁縛的高嵩虎道：「那他如何處理！」

歐陽無極低頭看了跪在地上的高嵩虎一眼，他的樣子相當狼狽，剛剛那一掌使力過大，已經把他的內臟震碎，心中不忍再加害其身，淡淡道：「別管他，他命已不久，而且沒有活命的機會，我想知道高嵩虎為人江湖評價並不惡，但是為什麼要接下這一個令人髮指的事情？」

高嵩虎閉上眼，淡淡微笑道：「罷了，這一切都是天意。」說完又吐了一口鮮血，有氣無力道：「因為我的兒子被李林甫的手下誣陷被判死罪，李林甫要我在此守候張大人，將他們包括隨從等人全部殺害，他就答應放我的小犬出來，我也知道這是萬惡不赦的事情，但是除此之外，我真的沒有其他辦法，只好對不住張大人您了。」

張九齡聽了不禁搖頭感慨道：「沒想到這個李林甫恨我如此之深，今天要不是歐陽少俠來此營救，老夫全家今日恐怕會不明不白死在這個地方。」

歐陽無極嘆口氣，微怒道：「高嵩虎，你可知道就算你今日將張九齡殺害於此，不但你的兒子法獲得自由，恐怕李林甫為了湮滅證據，你全家上下都會死於非命。」

高嵩虎心中一震，他江湖行走已久，知道這個結果不是沒有道理，眼睛一閉忍不住流下眼淚，顫抖哽咽道：「事到如今我後悔也沒用，這是我自己選擇的道路，如果你真的可憐我，就給我一個痛快吧！」

歐陽無極看看張九齡，希望他拿個主意。

「算了！」張九齡心中也為之不忍，「讓他去吧，只是你為何不告訴老夫，如果你的兒子真有冤情，或許我可以想辦法營救你的兒子。」

高嵩虎搖頭苦笑道：「這一點我不是沒有想過，但是你已經不被皇上信任，而且我怕被李林甫知道會更麻煩，我們這一些平凡的老百姓，在你們皇帝的眼中比螞蟻還不如啊！」

張九齡思索一會，感嘆已經自己無力挽回天的局勢，嘆口氣道：「歐陽少俠，我們繼續走吧！」

既然張九齡無殺死高嵩虎的意圖，歐陽無極也沒對他給予最後一擊，頃刻間一人走得不剩，只留下高嵩虎獨自和許多屍體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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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時時間的流逝，高嵩虎感到自己的生也漸漸消逝，氣弱愈來愈小，他只能看著天上的浮雲，不斷回憶他這不算平凡也不算波濤洶湧的一生。從學武、年輕時以侍衛身份入皇宮，卻目睹當時仍是太子的唐玄宗李隆基逼死了太平公主了解宮廷中的政治鬥爭太可怕而請辭，接下來自立門戶創設了的嵩虎門至今。這一切，曾經是那麼美好，卻因兒子意氣用事被誣陷入獄導致走到這個地步。

不一會一個中年女子和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急忙趕到現場，一眼就看到現場許多屍體，查看都是自己嵩虎門的親人，她大驚哭叫著：「爹！您在哪裡！」

「是月蘭嗎！」

一個微弱的聲音讓這個少婦找到了高嵩虎，她撲過去大哭道：「怎麼會這樣！是誰幹的，我一定要報仇！」

高嵩虎沒想到在臨死之際還能看到自己的媳婦和孫女，搖頭欣慰道：「我原本以為事情應該很順利才對，沒想到歐陽無極趕來營救張九齡，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是歐陽無極！」月蘭恨恨哭叫道：「我一要報仇！我一定要報仇！。」

那個十二歲的小女孩趴在高嵩虎的身上，哭喊叫：「爺爺！」

高嵩虎摸摸那小女孩的長髮，他已經氣若遊絲微笑道：「月蘭，不用了報仇了，這是我自己選擇的道路，對方也有自己的正義，妳只要帶著香兒好好撫養長大，別再涉入江湖，找個好人家嫁了，知道了嗎！只是.......宏兒也沒有辦法出來了，是我對不起妳。」

月蘭的情緒正激烈，對公公高嵩虎的話哪聽的進去，拚命哭叫道：「不！我要報仇！我一要報仇！」

高嵩虎已經虛弱說不出來，眼一閉頭一偏，放在小女孩頭髮的那隻手垂了下來，就再也沒有舉起來過。

太陽漸漸沈入西山，月蘭和小女孩的哭聲仍然迴盪在山谷間。

唐朝開元二十五年，張九齡因直言諫上，被當時的唐玄宗李隆基貶至刺州，從此曾經輝煌不可一世的唐朝盛世，從此開始走入下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