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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車二十路
2006/09/16 09:33:36瀏覽395|回應0|推薦12
  當台北市還年輕的時候,二十路公車每天從三張黎走到博愛路,轉一圈中華路的熱鬧,然後循原路到三張黎。窗格停停走走,一站站風景走過十年。被記憶收藏的時間,沈睡如扉頁上的塵,輕輕指痕劃過,朦朧醒來。

  有點模糊,兩只黑色髮夾在手心,月色閃爍兩等份的清湯麵線;那時的白衣藍裙有些硬,新的單肩書包很沉重,臉上不會笑也不在乎。天天跟著鐘聲鈴聲上車下車,或站或坐的心思都離不開大小考試。日子依循凹凸不平的道路,一站站的去又回。想飛,卻不知道怎麼飛;活著,彷彿只是為了七月的大考。

  有點遠,一對髮夾隨意分開少女的煩惱,制服換上新色彩,新書包也不再有厚重的參考書,青春原是如此柔軟輕快。敞開封閉已久的心情,進駐書之黃金華屋,享用一世情愛絢爛,或慷慨萬丈亙古豪情。待到週六陽光正好,漫步全國權力和慾望的集散地,恣意淋一身五光十色的囂擾嘈雜;一片痴傻,欲仿古人之「行萬里路,讀萬卷書」;生命,多彩多姿。

  而不變的,是一段熟悉的路,一班熟悉的公車。習慣,漸漸轉成喜歡。

  習慣與喜歡?是因為家在公車的終點站,打瞌睡不會睡過站?或是這年年相加的歲月,已經累積難捨的眷戀?思潮輕揚,揚起幾個和藹的司機叔叔,他們把車停在路口,離小姐們的學校近點。還有幾乎不變的一群候車人,很有默契的先後來到車站,交換熟悉的微笑,為對方留一個熟悉的位子。

  時間慢慢走,公車卻開始勤快的換新衣;班次不再望穿秋水,搭車的隊伍排得更好,煙霧也不再滿車繚繞。窗外依然停停走走,修建多年的建國南北路高架橋,終於竣工通車了;矮小的舊房子長高了,換上新穎前衛的裝扮,城市長大了!

  七月大考再臨,默默微笑的人群散了;相同的站牌下,只有我孤獨的執著。同樣的公車,回到六年前的目的地,離開城市的起點。撿拾深深迴巷的秋風,一個人,慢慢走;掏出另一張車票,坐上另一輛車,遠遠撈起鉛華盡棄的渡口。

  喜歡,何時成了眷戀?儘管時間如此緊迫,相信「下一班」就是它的信念,從未改變。它也不曾耽誤另一段旅途,風馳電擎,總會及時讓我趕上此後一千四百多張日曆。

  筵席終要散場,全部的行李,是懷裡一張昂貴的圖章。特意搭上相反方向的車,再看一眼熟悉的旅途。那是我的青春,從酸澀出發,路經繁華紅塵,結束在古樸寧靜的街道之間;說不出珍重,代以沈默注視十年的相遇,轉身沒入夕陽餘暉。

  記憶累了,再次回到熟悉的車站,20路已經落戶遠方的山腳;眼裡看的,耳裡響的,都是「信義幹線」。幾個銅板逃開溫熱的手心,風景在窗上飛逝;決定我這一生的十年,就這麼一站站的飛過去。光陰步步不能回頭,就像車在單行道上;能回頭的,也僅剩一頁未眠的月色。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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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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