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夜想曲-黑暗裡的鋼琴

雨從昨天傍晚就開始下了。
　
叮叮咚咚，忽大忽小的聲音，直到羿涵上床都保持著同樣的節奏。

水滴落到屋頂，彈開！落到屋頂，彈開！這也讓羿涵一整夜都在數著雨滴的數目，就像數羊一樣，越數越沉迷，越數精神越好，越數也越混亂。
　
就在她搞不清是數到一萬零七十還是七萬零一十的時候，樓下琴房發出一陣細微聲音。很輕，熟睡的人是聽不見的。
　
披上外套，她拿起隨身攜帶的樂譜，踮起腳尖，輕跳著下樓。

會不會有人想偷鋼琴？那可不行！誰都不准從有她的房子偷走鋼琴。
　
到了琴房前，羿涵先靠在門口傾聽。果然有陣窸窣的聲音，她悄悄到客廳，拿了放在鞋櫃旁的鐵棍，然後衝入琴房。
　
房裡什麼人也沒有！不過是風太大，把窗簾吹起來的聲音。羿涵鬆了口氣。看到黑色的鋼琴完好如初在黑暗中閃著光，像在邀請人彈奏。
　
羿涵放下鐵棍，癡迷的坐進椅子，把臉放在冰涼的琴蓋上，發出一絲嘆息。
　
她撫摸著發亮的琴身，帶著黑手套的手彷彿與之合而為一。她再度發出癡迷的嘆息聲。
　
「你是我的！誰也帶不走你！」她低低的呢喃。
　
房間裡除了鋼琴之外，還有三面書櫃，上面擺滿各類文學名著，顯示主人喜愛唸書的性格。
　
「我會守護著你！」 羿涵從書櫃抽出幾天前看的書，又從第一頁開始。因為不是很吸引人的情節，她總是固定看到某一段，思緒就飄離。
　
反正是打發時間。她從第一行往下看。
　
碰！琴譜掉到地板的響聲，讓羿涵驚跳起來。
　
天已經亮了。她的身上也多了條毛毯。披著毯子，她出了琴房，立即被一陣香味吸引，廚房餐桌上已擺滿豐盛的食物。
　
「早安。」準備早餐的女人回頭對羿涵一笑「你又睡在琴房！遲早感冒！快把牛奶喝下去，熱熱身體。」
　
羿涵捧起杯子啜了一口「我怕有人想偷走鋼琴。」她說。
　
「傻瓜！那麼大的東西！」女人覺得羿涵很有趣「再說我家有設保全，不用緊張。」
　
「嗯。」羿涵坐下，開始吃著早餐。不久女人也坐到她對面。她喝了口牛奶，望著羿涵的黑手套。
　
「只有像妳這樣的好人才會收留我這種來歷不明的～」羿涵抬起頭「怡芬姊，我想～」
　
「離開這裡妳有地方去嗎？」怡芬看出羿涵的心情「等妳有地方去，我一定讓妳走。對了！」她想到什麼開口「上次妳說妳的朋友參加蕭邦鋼琴大賽資格賽，結果怎樣？我看妳好像蠻關心的，所以特地為妳留了報紙。」她取來報紙「好像有三個人入選呢。」
　
「余雲定。他的名字。」 羿涵慢慢的說，一片麵包放在手中。
　
「白雲的雲，安定的定嗎？」怡芬問。「評審說他的演奏技巧很有個人風格，感覺他的蕭邦很不一樣，他得到第一名呢！」
　
「嗯～我早就知道，他一定可以的！就像當年擊敗我一樣。」羿涵悲哀的笑著「老天爺把所有一切都給了他！人生真不公平！真的很不公平！」她伏在桌上，痛哭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怡芬溫暖的雙手圍住羿涵瘦弱的身體。她順勢轉向她的懷中，更加放肆的哭了。
　
這樣的宣洩，從怡芬幾個月前與羿涵結緣，就不曾斷過。她看過羿涵的手，知道她的過去。
　
「羿涵，」怡芬將她拉起來「戴手套是不行的。妳必須正視自己的手，為自己找到出路。好好看它，不要嫌棄它。這樣妳才能走出悲傷。妳的手還能彈琴，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