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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公岡上的伯公
2015/10/03 20:42:30瀏覽1691|回應11|推薦32

      電話傳來老師感冒引發肺炎,住院治療後仍然難敵病魔摧殘,不幸逝世!真教人萬分不捨,往事種種如窗外雲朵,一一浮現眼前。

      六0年代,我就讀桃園縣立富岡國中。父親是基層公務人員,白天上班假日務農;母親是家庭主婦,種植蔬菜和做農事。那一季,準備要插秧。春寒料峭,我隨著父親在田裡跺禾頭﹝客語﹞;一腳站立水田裡,另一腳的腳掌要把翹起的禾頭用力跺進田泥裡,帶整片的水田平坦後就可以插秧 。水田裡有泥淖,用力跺禾頭的當下,越陷越深,眼看田水慢慢上升就要浸濕我的褲子;父親見狀,三步當兩步的跨步到我身旁,用有力的手臂像老鷹抓小雞一般把我拉到田埂上!父親說,我不是種田的料子!

     我喜歡讀書,只要用功就能名列前茅;比起做田事,讀書有如翻掌般容易多了!國三上學期的一個周末,任教美術的曾現澄老師騎著摩托車來到我家,向家父說明對我的教學計畫,準備栽培我報考新竹師專美術科,就學期間免繳學費,畢業後擔任小學教師。兩位大人談得笑逐顏開,父親抬起下巴臉上掛著欣慰;我不適合種田原來是塊讀書的料子!

      國三下學期培訓開始。周六上半天課,有幾位同學中午放學回家吃過飯便到老師家上美術課。我的家在偏鄉,客運的班次少,若返用餐後再來畫圖就近日暮;老師吩咐我中午放學後直接到他的家吃中飯,飯後上課。師母總是面帶笑容,說話輕聲細語,圓形的餐桌上有三菜一湯。有一道「菜脯卵」,太陽般的金黃色,散發著用餐的和煦溫暖,菜脯拌著蒜頭、蔥花,那香味令人垂涎至今仍然縈繞我心田!在我的家,得有親友來訪母親才做這一道菜;在老師的家,師母經常像招待客人一般的對待著我!

     下午的培訓課,老師按階段先教繪畫欣賞再教素描,最後是寫生。我家裡有鍋碗瓢盆就是沒有畫具;老師備好各種繪畫用具擺放客廳一角,任我們自由取用。風景寫生需要一個下午,有的時候炎熱有的時候下雨。老師在社區裡走動指導,有時候從口袋掏出酸梅或糖果請我們吃;這是上等的零食!老師像日頭一般溫暖,我們戶外寫生的疲憊感就煙消雲散了。我用老師的水彩顏料,心想省點兒而塗出淡彩;老師把顏料加倍擠在我的調色盤上,說「肚子餓了要吃飽,顏色夠濃才好看。」老師以深入淺出的方式教我認識「色彩學」。

     老師逐年培訓學生,學生接二連三考上理想學校;許多學生為人師後在職進修相關科系,在社會各領域克盡司職。就讀師範學校免繳學費,減輕家庭負擔,畢業後又有一份神聖的工作,符合客家人「晴耕雨讀」的精神,老師深受家長讚賞!老師熱忱奉獻,桃李滿天下,曾經榮獲「金爵獎」、「桃園奉獻獎」等多種獎項。現在二十一世紀工商業社會,學習才藝以鐘點計價,費用不斐;還有教師團體爭取上班八小時制,唯恐多加付出;對照老師一生無怨無悔的奉獻,其風範就如山高水長啊!

      富岡原名伯公岡。緩緩的山丘上有座土地公廟,鄉民在廟埕聚會、祭拜,祈求五穀豐收、六畜興旺、家人健康;而土地公總是慈祥的庇護大家心想事成。土地公就像家族中的祖輩伯公一般的慈祥溫和。在客家村,人們習慣稱土地公為伯公。

     老師視學生如子女,細心照顧全力栽培,使學生成長茁壯,發揮所長。老師深受學生愛戴、鄉民景仰。而今,老師就像那廟宇內的伯公,不捨晝夜,照拂著家家戶戶‧‧‧。

    

2013年春,我夫妻偕同大哥拜訪老師與師母,攝於台北的居所。

我是幸福之人,良師提攜,平步人生坦途。

    

2014年秋,規劃「畫我故鄉─ 富岡」活動,邀請40年前就讀新竹師專的同學和張柏舟教授蒞臨、走畫。曾現澄老師由小兒子昱民陪同光臨。天作人合,促成了美好、珍貴的回憶。

2014年冬,張柏舟老師﹝ 右 ﹞ 偕同探望曾現澄老師﹝ 左 ﹞。兩位美術教育家相見甚歡,惟曾老師多以眼神作溝通,閑靜少言。張教授建議在茶几上擺放畫具,讓曾老師方便隨手作畫;老師望著雙手說「沒有力了」,聽了令人不勝唏噓!

2015年8月下旬,我親手包了軟軟甜甜的紅豆粽,夫妻倆騎摩托車,要送給老師伉儷品嚐,不料途中豪雨傾盆而下,我們成了落湯雞!走進老師的住所,雨水流落一地。

紅豆粽遞給師母,老師午睡中,我們沒有等候便離開。那一次的陪伴機會就此錯失!教師節是我的感恩節,9月初備好有機明日葉,準備在教師節送給老師、師母沖泡,不料19日老師乘鶴西歸!心痛哪,我失去了敬愛的老師,難忘的恩師!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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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芳
2015/10/03 21:47

先生之風,山高水長。

本文出自肺腑,感人至深。

晶然(a000042) 於 2015-10-05 06:52 回覆:
在人生的關鍵時刻,受老師提攜牽引,從此步上坦途。老師,感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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