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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行(四)
2006/12/01 00:14:37瀏覽347|回應0|推薦1

  在早上九點左右,汽車抵達拉薩。北京女人去了一個地質院的招待所,說那個地方是她們的一個朋友介紹的,很不錯,她們也邀我一起去,我說不用,我有朋友來接。謊言只有自己最清楚。司機問我在哪個地方下,我想了一下說,在布達拉宮附近的街道下車。司機聽我的回答如此模糊,就說你和他們一起吧。他指的是那幾個藏人,他們一下車就會去布達拉宮朝拜。我沒有拿出我的旅遊書查找具體的地址,知道上面介紹了一些旅行者常住的旅館,我會從中選定一家住進去。

  我到現在也記不清楚到底司機把我丟到了哪條街上。下車後,司機幫我招了一輛計程車,我在車上查到了吉日旅館,那就是我的目的地。計程車司機告訴我,剛到拉薩不能太累,到旅館就應該好好睡一覺,休息好了才能適應高原。還告誡說,最好不要馬上洗澡,那很容易導致窒息昏迷,因為缺氧。車走了好一陣才到,途中因為司機找不到地方而繞了幾個圈。我奇怪,吉日旅館是一家很有名的藏式旅館,怎麼司機就沒有聽說過,後來才意識到,他只不過想讓我多兜兜風。

  可能是我到得太早的緣故,吉日旅館的服務員還沒有起床,我在一張長椅上坐了十幾分鐘之後才被告之沒有房間。剛出門,一輛計程車就停了下來,我說我要去八郎學旅館。司機說,上車吧。結果是在同一條街上,相距不過兩百米的路程,我還沒有坐穩就該下車了。剛開始就煞了尾,魯迅的話,包含了同樣的情緒。從此,我再沒有在拉薩坐過計程車。

  仿佛計畫總是在不經意間變為一張廢紙,在我沒成文的計畫裏要住在吉日旅館,但是最後,我卻住進了八郎學。

  這也是一家地道的藏式旅館。三層樓的四個合院建築,從表面看,牆上畫滿了豔麗的圖案,一進門就能看見屋頂和窗戶上明黃色的幡在陽光下隨風飄動。院子的左邊有一個大的留言板,來來往往的人們在上面留下各種尋找旅伴的消息,在剛剛醒來的清晨,這裏已經貼滿了字條,幾個路人正在那裏查找資訊。我隨服務員來到我的房間——三樓的一間臨街的單人房。推開窗,可以看見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和街對面的肥姐餐廳。我扔下背包,喝了一點水,把自己舒舒服服地放在床上,準備好好地睡上一覺。

  雖然在前兩天的夜裏,我都沒有一個完整的睡眠,但現在,我怎麼也睡不著。透過窗簾的陽光星星點點地灑在身上,我沒有感到一絲疲憊。閉上眼睛又睜開,如此反覆幾次,終於決定清洗掉旅途的塵埃。

  八郎學的服務設施很齊全,洗衣房和沐浴房都有。我沒有聽從那個計程車司機的話,仍然去了浴池。並沒有什麼意外發生,沒有頭疼,沒有眩暈,甚至沒有傷感。當我披著濕漉漉的長髮,神清氣爽地穿過八郎學的走廊,看見天空藍得像一種傳說。

  無緣由地就想起在格爾木的時候,給朋友消息告訴他我要去拉薩。他的電話立刻緊張地過來,說,青藏線早已大雪封山了,很危險,你怎麼能過去呢。我說,沒有試過,怎麼知道呢?想像中的危險其實是最危險的。青藏線有很多年沒有下大雪了,即使有雪,也只不過是我在唐古喇山口看見的雪雨。這樣的旅途有一點危險,有一點艱辛,但是哪一條路都有人們無法預測的險情出現,只是出現這樣的意外的時候,你是否能承受和控制。因為西藏的遙遠和神秘,這些可能發生的危險在人們的想像中被無限的放大,如果我們只是在想:這是一條危險的路。那麼思維的最後可能只會剩下恐懼,而且永遠不會行動。

  現在我顛覆了所有的恐懼和危險,包括計程車司機的洗澡理論。心中不由的竊竊欣喜。

  八郎學的洗衣時間是上午九點至十一點,我把換洗的衣服拿去洗衣房的時候,正好趕上末班車。

  拉薩是我嚮往了很多年的地方。在過去的歲月裏,我總是躲在一個角落,想像我會去的地方,我想走的路,我可能遇見的人,在思維的空間流浪了千百年。然而,我是隨心所欲慣了的人,當自己真的獨自一人行走在看不見歸途的路上時,卻什麼都沒想,目的地也變得無關緊要,只是在對自己說,行走,只是行走。

  所以現在,當我漫步在拉薩街頭的時候,漫不經心地流覽著風物人情,看人間萬象。心中已沒有一絲激動,雖然身邊的每一個場所,每一片風景都在提醒我:這是拉薩,這是在我夢中穿越過千百遍的城市,但我依然平靜地看周遭流動的人群。任熟悉的陌生氣息環繞在我的四周,感到心境輕靈。

  沒有一個具體的旅遊計畫。在很多時候我都在想,我是一個看重過程而忽略結果的人。在我看來,過程是正在享用的美味大餐,而結果則是餐後的殘餘剩飯、杯盤狼藉。所以喜歡〝路過〞這個詞,它可以讓人感受到每時每刻的新鮮。

  不停變幻的腳步可以抑制思維,把傷感留到最後。寫下這句話,我又想到,是否正是這一點證實了我是一個無可救藥的頹廢者呢?

  但我並不是永遠都不按牌理出牌的人。知道有這麼一句話:去拉薩而沒有去大昭寺就等於沒有去過拉薩。所以當我行到大昭寺廣場的時候,立刻決定先去大昭寺看看。

  我知道大昭寺是拉薩最重要的一個寺廟,藏族人常把以大昭寺為中心的八廓街稱為拉薩,在他們的心目中,這是一個聖地,更是一個佛地。在大昭寺門前那無數磕長頭的人們把他們一生的希望都寄託在佛主的身上,他們虔誠的目光中仿佛只看見了佛的光芒,也許在那一刻,俗世的苦痛真的已從他們的心中消失,剩下的只有安詳、平和,還有寧靜。

  在無數相機頻閃的光芒下,他們已成為拉薩的一道獨特的風景。我饒過正門,找了好一會才找到入口,買了一張票,隨著移動的人群一起走了進去。

  寺內的光線很暗,看不清兩邊牆壁上的圖案和色彩,隱隱約約地透過青煙繚繞的燈燭可以看見寶像莊嚴的佛正端坐在蓮瓣之上,在頂禮膜拜的世人眼中,被閃爍得金碧輝煌。座前的哈達有的潔白輕柔,有的已在年深日久的香燭的薰陶下,佈滿了灰塵。

  哈達有時也變為了佛的象徵。據說,能得到一條供奉在佛前的哈達,那麼就會得到佛的庇護和保佑。我是不迷信的,但又相信今生與佛有緣,所以在走過那長長的甬道時,我的心也變得空靈。

  我並沒有在大昭寺裏待很久,匆匆越過那些在佛前禮拜、點燈的信徒,我以最簡捷的路線走完了佛前的路,站在大昭寺頂層的平臺上,遠處的布達拉宮在陽光下閃著金光,我站在了夢境的邊上。

  我從大昭寺出來的時候大概是下午三點鐘的樣子,按最初的想法,我就要順便與轉經的人流一起走一遍八角街,但是我站在唐番會盟碑前的時候,看著跪倒在佛前的人們,感到內心深處有什麼聲音劃過空曠的胸腔,直沖眼底,我聽見眼淚破碎的鳴響,在那一刻,柔軟的不只是我在風中飄散的頭髮,還有交織成網的無所不在的梵音。而目光的盡處,就是車馬喧嘩的繁華人世。

  我後來是坐了一輛三輪車在拉薩的大街小巷裏轉了三個小時。在八點鐘,天黑之前,回到了八朗學。

( 休閒生活旅人手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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