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牛溪畔桐花道
作者︰季非
00、楔子
她在溪邊的石堆裡翻找毛蟹,帶來的小提桶裡只有三個小隻的,在淺水的桶裡一個勁地爬動著。今天的收穫出奇地差。剛才淺灘的水才只到腳踝上兩個拳頭高,沒多久溪水已淹過她的膝蓋,翻開石堆要看底下還有沒有毛蟹藏著,站著目視已有點困難,她得要把臉貼近水面,才能看清楚石縫裡面較暗處的景象........這時大水來得措手不及!
她一個跌蹌摔進水裡,看見弟弟在石縫深處手足狂蹬,弟弟變得好小!像她小水桶裡的毛蟹一樣小!溪水在深處捲成一股強大渦流,水把她捲近弟弟,她慌亂地把手伸過去想抓住弟弟,但還沒觸及又被捲到遠處去。她拼盡力氣想游過去,用盡所有力氣也是枉然。當漩渦又一個洄轉把她拉近弟弟時,她奮力地抓住弟弟盪在水中的手腕,再一把抱緊他,但弟弟已停止掙扎。
水從她的口鼻急猛地灌進去,胸口快要炸開來了!她仍執拗地一心想把陷在大石縫下弟弟的身體拽出來,直到自己也吐出最後一口胸口裡的氣,猛嗆幾下後,只能任由冷流強灌進來,她也逐漸全身冷了下來!
01、
土灶上的鍋裡冒出一股焦味,她急忙掀開鍋蓋,又手忙腳亂地用火鉗夾出幾支燒紅的木炭,今晚頭家包穩要發脾氣了?!只要吃得不爽,頭家有時會掀翻一桌菜餚。心裡七上八下想著;等會他回來時該怎麼面對?背後已響起頭家的聲音︰「又給我損盪了一鍋飯?」火鉗從她手中落下時,火星從地上飛濺起來,有一點火星燙到頭家臉上去,這個暴戾的男人立刻撿起一支剛熄火的熱柴,作勢要打下來,她跳起來拔腿往門外奔逃。
繼續向屋後小山坡出逃的路上,她開始思想起她的計畫。頭家沒有固定工作,有時會到山下的鎮上打零工,沒有打工時就去山上獵野味,幾個月前他在山上跌進一處小山溝,扭傷的左腳未癒,她料定頭家追上來的速度有限,可以讓她有充裕時間引著頭家來到預定位置。這個男人多年來心情不爽就打老婆出氣成習,氣頭一上來不打到手軟是不會罷休的,但他並未察覺女人忍受的極限已經來到了臨界點。
這是一條沿著崖邊上行的小徑,平日少有人踩過,小徑上也已雜草叢生,正好可掩住她精心設置的陷阱。右手邊有株大樹,左手邊就是崖邊了。頭家並未注意到她越過樹下時是拽著樹藤跳過去,只急著想趕快抓住她痛扁一頓。當他慘叫一聲往前撲倒時,右腳踝上已鉗著一支捕獸夾。家裡多的是捕獸夾,頭家上山時會拖著一大把,埋在山上野狗行經的路線,這也是頭家的生財方式之一,山下的山產店不但賣野味;也賣狗肉,這是老饕熟客才知。
現在頭家就像他以往捕獲的野狗般;痛苦地嘶喊著,要求她過來幫他解開鐵鉗,鐵鉗已深深鉗進他碎裂的腳踝。就在他用力想支起上身時,她手上撿起的一支枯木又重重夯了下去。他拱起後臀想掙扎起來,她又從他的後臀踢了過去。頭家滾落崖邊緊抓住一小叢灌木,那雙一向會讓她感到顫慄的凶光退卻,換成了一雙絕望哀求的目光,微弱地吐出︰「救......救我!」灌木的細根一點點脫出地面,然後又一聲慘嚎後,這個曾活像鬥犬的男人從此消失了。
沒有人會懷疑,這個鉗斷過無數野狗腳骨的男人,終於有一天被自己設下的陷阱搞死。女人隨即也跳了下去想要一起做個了斷,在水裡載浮載沉不遠,就被一位獨自登山的大學生救起,附近人家都盛讚這位查某夠義氣!雖沒救到丈夫,倒是又被別人救起了。
02、
有人在搖她的肩膀,她緩緩睜開眼,一個男人稚氣的臉孔在她眼前,她怔忡片刻眼睛定定看著他,他有點羞赧帶著疑問,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她就一把將他拽過來貼著她身子。他原本半彎身想搖醒她,告訴她可以起身吃早餐了,這個男人一向為自己的烹飪手藝感到自豪。被她忽然這一拽有點愕然,他趴倒在她身上時還傻呼呼地問︰「怎......怎麼了?」她說︰「不要說話!」然後忍不住嗚嗚嗚地啜泣著。
這已是她們結識的一個月後,她每次睡醒仍會下意識地想到過去丈夫的兇惡面容,但她不能告訴面前這個稚氣的大男孩。他似乎因為她突如其來的這個大動作,仍有點不知所措,雖然溫馴地趴在她胸前沒有動,卻又問一句︰「妳怎麼了?」她再補上一句︰「不要說話!」環抱他上身的兩條手臂又圈緊了些,抽泣得更緊湊了!
這個傻男人!在她抽泣時抱著的卻是她腦袋邊倚著的枕頭,他的身子只是斜倚著沒有動,只是溫馴地讓她抱著,沒有其他動作。她想,這樣也夠了!傻孩子,你怎能了解姐在想甚麼?昨晚那場激烈的一番雲雨後,她的腰桿和大腿這時還有點痠,雖然這時他的身子沒有動,但手卻擱在她兩條懶懶地攤開的雙腿間。她的小腹上隔著被子外;仍有個小東西在蠢動著逐漸伸直。究竟是還年輕啊,年輕的火信子似乎隨時都可升火待發,一點就燃,但是一把火轟然燒過後,就會眠成一堆夢裡的灰燼?
他昨晚做得很好,雖然剛開始有點猴急,掰開她裙底一角,就急著想往裡伸進去。還是她先把他推開,她冷靜地說︰「把你的衣服先脫掉」。說這話時,連她自己都感到驚訝,自己如何能這般灑脫?除了比他大了將近二十歲的丈夫外,她不曾有過第二個男人。再往深裡問自己,嗯!也不能說沒有過其他男人,如果心底最深的秘密也算的話,在丈夫之前就已經有了一位。
那也是個比她年齡長了大約十歲的男人,他從沒進入過她的身體,但卻在心底嵌得很深。但那個人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就像把她弟弟生命捲走的洄流,也把她最初最真心的戀盼都捲走了,卻留下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傷痛;永遠深埋在她記憶的底層。
她哭了一會兒,逐漸緩和下來。她把他的上身推起來,兩手捧著他腦袋又定定地看著他臉孔。這個傻男人又有點不自在地說︰「妳的眼神好奇怪!」她又補上一句︰「不要說話」!他眉宇間的輪廓,像極了她長久以來在心底偶而洄流回來;就讓她一陣陣盪過疼痛的那張面孔。不過眼前這張面孔的眼神卻有點不同。她想,如果眼前是那另一個"他",那個"他"是不會在擁抱她時仍讓她獨自哭泣的,"他"會在她還沒回過神來時,就團團把她摟緊。
"他"會拍拍她的肩背緩和她緊繃的情緒。他會用低柔的聲音像哄孩子般,說些沒意義卻膩得死人的安慰語言,例如他總是說︰「心還痛痛嗎?很快就會過去了!」是的,很快就過去了。"他"每每總能很快拂平她心裡的疼痛,但卻漸漸留下一個讓她一想到就永遠止不住的隱痛。
未完待續~
導讀
過牛溪畔桐花道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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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牛溪畔桐花道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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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牛溪畔桐花道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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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chels song--女聲詠唱調